被拋在半空的銀鐮對著灰蒙蒙的蒼穹喊出了最后的遺言:“露蔻!我愛你!”隨后銀鐮便如同折翼的飛鳥重重摔在地上,沒了氣息。
之前和魘種戰斗了那么多次,小隊里都沒有任何的犧牲,而在一天之內竟有兩名同伴倒下。
不,他們的命運本不應是這樣……
如果…..如果自己做了該做的事……
澈戀掙扎著站起身,直面那個殘害自己同伴的敵人“這一次,我不會再放過你了!”
陵祭冷冷一笑“放過我?這話應該是我說吧!”
要打敗他,只能用這一個辦法了,魔導親授的古老秘術。
澈戀引動時空,陵祭只覺自己眼前一片飛沙走石光芒萬丈。光芒漸漸黯淡了下去,澈戀也換成了另一副模樣——淡藍的鎧甲幻化成了白色的羽衣,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握在她的手中。澈戀揮動長劍,刺向陵祭。
陵祭揮鞭擋住澈戀的劍鋒“這就是你我宿命的對決嗎?”
面對陵祭犀利的攻勢,澈戀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
擊敗他,盡快擊敗他。
越快越好!
澈戀將全身力量匯聚在手中的長劍上,一連揮出數劍,劍氣如同尖嘯的猛禽直奔陵祭而去。陵祭揮鞭擋住了澈戀的幾次攻擊,但還是被兩道劍氣擊中了胸口,一口溫熱的鮮血從咽喉中涌出,陵祭感覺就像挨了深淵暴君一記重拳。在劍氣的沖擊下,他的身體騰空而起飛了出去,結界也如煙飄散。
看到陵祭被自己打敗,澈戀終于露出一個欣喜的微笑,但微笑很快轉為痛苦的表情——剛才的攻擊大大透支了她的身體,澈戀雙眼一黑,倒在地上。
這個時候,一聲可怕的低吼傳來。
澈戀勉強抬起頭,看著之前被陵祭打倒的暴君竟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它的斷臂處已經生成了新的手臂,澈戀透過暴君胸前的傷口看到了它的心臟,看到了它兇狠有力跳動著的心臟。暴君晃動一下身體,向自己走過來,舉起了剛剛生成的手臂揮了下來。
難道,這就是自己的宿命嗎?
澈戀掙扎著起身,眼前卻又一陣發黑,自己也瞬間失去了意識。恍惚間,澈戀似乎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擋在了自己前面。
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秒,澈戀似乎感到有人的長發在輕撫自己的臉頰。
共焚香,伴天荒。
低沉而渾厚的聲音縈繞在她的耳畔,那聲音是那么的熟悉……
似乎,剛剛還聽過呢……
青梅折,竹馬雙,煮酒舞霓裳。為伊人,化青盞一座,將芳華共賞。月無殤,小軒窗,子夜不見最斷腸,涓涓心事相對講。共焚香,伴天荒。
這個……
不是陵祭寫給自己的詩嗎……
“知道嗎,我一直夢想著做一名吟游詩人。”
“而我最想去的,是那絮影落花的北國。”
白衣的少年停下了在竹笛上輕舞的手指,看向自己,伸出了他那有著纖細而修長手指的手。
“你愿意,和我同行嗎?”一片櫻花飄落在他那黑如紫玉而略帶暗銀的發上。他深黑的雙眼帶著笑意,如同似滿未盈的月,傾瀉著光芒。
“我總是會夢到一個不知名的領域,不,不是塹界,那里比塹界更加可怕,似乎,似乎我是屬于那里的。”每每說到這里,少年那本就濃厚的眉便緊緊攛在一起,黑色的雙眸閃過異樣的光。
后來,好像和深愛的少年產生了隔閡……
原因,記不清了……
或者說,自己不愿意回憶……
接下來的記憶,便如劇毒的箭矢一般苦澀而深入骨髓。
還是當日的櫻花樹下,還是自己深愛的少年,白衣的少年。
少年緩緩睜開了雙眼,不再是熟悉的黑色雙瞳,而是可怖的幽藍色。
在自己驚愕目光的注視下,少年將牙齒深深嵌入手臂,留下形成的傷口像極了憎著冷笑的歪唇。
鮮血緩緩流下,在少年的手腕處凝結,如同凝固的冰雪般,幻化出了拳刃的形狀。
包圍著櫻花樹的人們大驚失色,全副武裝的人們將兵刃對準了少年。原本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此刻忽然變得行動敏捷而兇狠異常,他在數十人的攻擊中閃避著,同時精確的將拳刃刺進了一個人又一個人的咽喉。
鮮血如同漫天花雨一般,飄散著,零落著,和紛紛揚揚的櫻花交融在一起,最后全部落在少年被染紅的白衣上,落在少年那被扔到一旁的白色竹笛上。
最后只有兩個人還站在櫻花樹下。
一個叫澈戀,一個叫陵祭。
陵祭略顯茫然的看著自己雙手的拳刃,然后,幽藍色的雙眼迎上了澈戀的目光。
澈戀永遠記得,那一刻,陵祭的雙眼里有著憤怒,還有一絲悲傷;有著殺意,還有一絲無助。
這些莫名的情緒編織在一起,形成一種更為混沌的情感。陵祭或許不知道,此刻,裝滿澈戀心房的也是這種情感。
那種感覺,就像在凜冽寒風中漂泊的亡魂,拖著自己的殘軀不肯放手,剪不斷,理還亂。
二人對視了良久,陵祭眼中的憤怒和殺意慢慢黯淡,漸漸恢復了昔日的單純和溫和。就在陵祭眼中的殺意即將退散的一刻,他的臉上忽然呈現出痛苦的表情,緊接著,陵祭倒在了地上。
恍惚間,澈戀看到了魔導正在陵祭的背后施法。陵祭掙扎著要站起來,但被魔導限制了行動。
“殺了他!”魔導的聲音傳來“快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自己愛的少年!
不,自己做不到。
一道月光劃過,擊中魔導。一位紫瞳的女子出現,帶走了陵祭。
她帶走了自己深愛的少年,那個無論變成什么樣自己都會去愛的少年。
澈戀早就聽魔導說起過,那個少年,本就和自己不一樣。
他背負著宿命,成魔的宿命。
如果有一天少年體內深藏的魔性被喚醒,那么他就會成為夢域的君主。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了,魔導曾吩咐過,澈戀一定要親手了解他。
但可惜,澈戀做不到。特別是當自己成為壓垮陵祭的最后一根稻草時,悔恨的自己又怎么忍心親手殺死他呢?
在陵祭離開后,原本就烽火連天的戰場變得更加激烈,新冢舊骨遍布了邊疆的每一個角落。
這是因為,人種和魘種同時尋覓到了強悍的同盟。
戰場上,出現了一群嗜血而恐怖的殺手,他們沒有同情,沒有憐憫,輾轉于兩大陣營。他們的信條就是利益,誰給予他們想要的利益,他們便走向戰場。
然后,將敵人殺戮殆盡。一切就是這么容易。
他們被稱為夢域殺手。
而這些殺手的領袖,叫陵祭。
有了夢域殺手的參與,戰斗的進程如同疾馳的駟馬推動般大大推進。
戰斗的道路,使用鮮血和尸骸鋪就的。
這也就意味著,很多的人要走上戰場。
絕大多數人都是為了擊敗魘種才來到這場戰斗的,但澈戀不僅僅是這樣。
因為只有澈戀知道,最可怕的,不是塹界的魘種。
而是那個,等待著漁翁得利的人。
找到他,擊敗他,這就是自己要做的。
看似陵祭胸無大志,無論是暴虐的人種將領,還是貪婪的魘種魔獸,在陵祭眼中不過是利益的源泉,他坐擁如此一支令人膽寒的軍隊輾轉與人種和魘種之間,甘愿做雇傭殺手。
但澈戀知道,陵祭非泛泛之輩。
只有自己明白,這是因為夢域雖然殺手云集,但無論是與塹界還是與人種大陸相比人數完全不占優勢。
所以,利用兩界的戰爭,是陵祭最好的手段。
至于輾轉于雙方的戰場,陵祭的目的并不僅僅是控制戰局,防止某一方形成碾壓優勢那么簡單。
每一支人種的軍隊,每一種魘種的生物,都有自己獨特的戰斗方式。
洞察戰局,記錄他們的戰斗方式這才是陵祭的目的所在。
因而,陵祭的部下才可以做到戰無不勝。因為他們完全熟悉了自己的敵人。再加上他們本身具有的強大的力量,如虎添翼般,無人能敵。
暈眩中的澈戀忽然醒了過來,她感到,幾滴鮮血滴到了自己的眼中。
眨掉鮮血后,澈戀看到了自己根本想不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