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致遠看得出她不想多說，抬眼眺望天邊，聳了聳肩，故作輕松的道：“時間不早了，你快點回學校吧，我再進去看看?！?p>　　盛歡反應過來他是要進派出所里面去，想說事情已經解決了，話到嘴邊又被自己打住咽下去。

　　其他的話再說，顯得不合時宜。

　　不知不覺，夕陽紅只剩了個小尾巴，明明早上還是陰天來的。

　　晴朗的天氣，讓人看著都心情舒暢不少。

　　過了一會兒，盛歡只略略對他點點頭，從他身旁擦肩而過，徑直離開。

　　夜幕漸降，松江路這邊許久不見有出租車經過。

　　盛歡打算去下個十字路口坐公交車，幸而還不到六點鐘，不會錯過末班車。

　　邰致遠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這才轉身進了派出所。

　　派出所是在上坡路的中路段，兩旁的直立勁松隨風搖曳，枯黃的針葉落了一地。

　　盛歡心里存了事情，低著頭心不在焉的邁著步子，剛轉過拐角處，沒看見邊上停了輛白色轎車，正好走到車旁，美艷婦人怒氣騰騰的下了車。

　　“啪！”

　　盛歡臉頰火辣辣的疼，垂眼望著腳下，余光里看清來人是誰，沒被打懵，只是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周令華乍然看見盛歡白皙的皮膚被自己劃出來一條血絲也是嚇了一跳，下意識搓了搓無名指上的戒指，不知道是心虛還是怕有血粘上弄臟戒指。

　　十幾秒過去，盛歡先低聲開腔：“媽--”

　　這一聲像是刺到了周令華的跳腳神經，立刻往車里看了一眼，盛明珠正趴在座椅上抹眼淚，讓她的心一陣揪，扭過頭厲聲厲色的道：“別叫我媽，我不是你媽，我只有明珠一個女兒！”

　　聽到周令華絕情的話，盛歡不知道自己心里該做何感想，對周令華，她做不到像對周家人和盛家的其他人那樣毫不在意，依稀記得自己剛到盛家的時候，周令華歡喜的抱著她親切的喊她“小乖囡”，那段時間走哪都會帶著她，對她的疼愛真心不是作假。

　　直到現在她回想起來仍舊覺得不可思議，或許是過往留給她的記憶過于深刻，明明那時候她才四歲而已，卻連周令華跟她說的第一句話，送的第一個布娃娃，買的第一件衣服，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正當盛歡思憶過去，周令華指責的話劈頭蓋臉朝她砸下去。

　　“我現在每一天都在后悔，當初就不該領養你，就該讓你一輩子待在那種窮山溝里，而不是看你越來長一副狐貍精的樣子，去搶明珠的男朋友。”

　　周令華只要一想到邰致遠在跟明珠“約會”的時候，一聽到盛歡的消息二話不說就丟下明珠走了，自己過去的時候，明珠一個人坐在電影院門口哭的稀里嘩啦，怎么能叫她對盛歡不恨呢。

　　“我大嫂說的沒錯，你就是一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我對你還不算仁至義盡嗎，讓你從一個窮山溝里的孤兒變成吃喝不愁的富家小姐，就算我有了明珠之后不能分身照顧你，也還是把你送到了我大哥家，市長千金的身份也不比做我盛家的女兒差，我不求著你感恩，可最起碼你得有點自知之明，明白你自己的身份，領養的始終就是領養的，別妄圖去肖想那些不屬于你的！”

　　周令華心口起伏，終究是撇開端莊優雅的貴婦形象動了氣，小的時候是看盛歡長的漂亮又乖巧懂事才在一眾孤兒中選擇領養她，后來隨著她長大越發出落水靈，每次看見她安靜低眉的樣子多少心有愧疚，而現在再瞧著她那張狐媚的臉，滿心滿眼的只有后悔。

　　如果她不是領養了盛歡，家里的兩個老家伙不會每次看到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明珠也不會總是對她有意見，怪她還有別的女兒。

　　黑色的夜幕逐漸籠罩大地，天邊只剩下一抹魚肚白。

　　路燈還未到開啟時間，盛歡只能靠殘余的天光色朦朧中分辨出周令華生氣的程度，以至于她保養得當的臉上，細小的肌肉線條不停抽搐。

　　她被扇的半邊臉，感覺好像失去了知覺。

　　從小到大她都沒少挨過打，唯獨這一次，周令華毫不留情的這一巴掌，將她心底僅存的那點情分跟希望，徹底扇碎，一毫不剩。

　　半響，盛歡于夜色中對上周令華憤怒的雙目，聲線很平靜：“盛夫人，你怕不是搞錯了，李家婚宴上你不是都已經知道我跟你女兒未婚夫的堂哥在一起了，更何況我也并沒有像你所說的那樣搶你女兒的男朋友，這一點，我希望你可以清楚。”

　　車里，盛明珠已經止住了哭聲。

　　頓了頓，盛歡接著說：“你女兒的未婚夫剛剛之所以過來，是因為他所在社團的學妹下午跳樓自殺了，于情于理，出于對同學的關心友愛，他來了解一下情況跟我又有什么關系？”

　　“你也不希望自己女兒的男朋友是一個沒有同情心和擔當的人吧？”

　　不知是聽到有人跳樓自殺心里有所觸動，還是聽到盛歡用冷淡的語氣喊出那聲“盛夫人”讓她心里莫名不是滋味兒，這會兒冷靜下來，她才想起來李家婚宴上看見盛歡跟邰晏黎攜手出席的親密一幕。

　　顯然關系匪淺。

　　真的從盛歡口中聽到她跟邰晏黎在一起的消息，周令華還是沒忍住狠狠吃了一驚。

　　許是打心底里壓根就沒相信過這兩個人會走到一起，即使經過李家婚宴，她也沒當回事。

　　周令華還沒反應過來去問她真假，盛歡瞟了一眼趴在車窗上惡狠狠瞪著自己的盛明珠，心生疲憊不想再跟盛夫人爭吵下去。

　　“要是不相信我的話，盛夫人可以進派出所自己問問，我還有事，先走了?！?p>　　說完，盛歡徑自越過轎車穿到馬路的對面，身后隱隱傳來盛明珠撒潑的聲音，還有盛夫人慌亂卻不掩關心的安慰聲。

　　盛歡說不上心里具體是什么感覺，五味雜陳。

　　回學校要從對面的公交站臺上車。

　　盛歡在人行道慢慢踱步走向公交站臺，還差七八米的時候，眼睜睜看著13路公交車從身旁開過，在公交站臺前開門停下，前后不過十秒鐘又合上門緩緩駛離公交站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