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陽光正好，吃罷午飯，一行人抬著棺材，花圈，走上送葬的路。
龐大的隊伍，聚集的村民越來越多。
李陌瘦弱的身子，抱著奶奶的畫像，走在人群前方。
八歲孩子領頭送葬，怎么看，怎么心酸。
路過的村民都加入了送葬隊伍中。
長長的哀樂聲，飄蕩在上空。李陌毫無血色的臉龐上，兩顆大眼睛，藏滿了淚珠子。
離柳家村兩公里開外，有一山，名為天堂山。為柳家村村民共同取名。山不高，但植被充裕，綠瑩瑩。
這是柳家村人死后埋葬的地方。每年春季，家家戶戶都會上山植樹植花，樹里的生靈，村里人從不宰殺，稱為守護神靈。
不過陰氣太重，極少有人獨自前往。柳家村有個習俗，人死后不會立即火葬，會連人帶棺材淺埋于樹林深處，三年后再挖出來火葬。
所以，送葬之時，人越多越好，意味著被葬之人這三年會安然無恙。
李陌在很小時候聽過奶奶講，多年前，天堂山鬧過一次蛇災，成千上萬的蛇群，從棺材里爬出來。嚇得李陌從此對無腳動物是害怕至極，對天堂山也是恐懼不已。
也就是那次蛇災之后，實行了火葬政策。不過，也得山間停尸三年。
眼看著天堂山越來越近，李陌雙腿不自主的發顫。這兒時的恐懼之心，一點點的被勾發出來。
走至天堂山門口，李陌腿一軟，摔到地上。
一行人停下步伐，哀樂聲戛然而止。
大滴眼淚從李陌眼里流淌出來，精氣神隨著眼淚，越發消耗掉了。
一群人自當是小娃兒悲傷過度，紛紛前來安慰。
送葬也是有良辰之算，汪主任身材高大，抱起李陌，往天堂山走去。
山頂上空不斷有鳥群從林子里飛出來，發出叫聲。特別是烏鴉，那叫聲簡直凄慘不已。一行人落淚不止。
山里綠草如茵，有齊膝這么高。林子里，樹也是密密麻麻，大好的晴天，竟然被遮去了大半的光，越往里走，越是昏暗。
“簌簌簌”，草叢里響起大片的響聲。
李陌警惕的往草叢里望去，只看得見細小的尾巴狀物體在迅速的轉移。
李陌緊緊的抱住汪主任。再打量眾人，卻不見有人關注草叢里的動向。
李陌松下一口氣，聽見了挖土的聲音。
這是村里幾個壯漢在提前挖坑，埋棺材。
“時間剛剛好！”其中一名壯漢喘著氣道，“剛挖好你們就到了！”
“那是的，時辰不能耽擱了！”人群中一名老者喊道。
正說著，幾個人抬著棺材，人群自動分開成兩排，給棺材讓路。
“嘿喲嘿喲，一二三，下！”
只見棺材完整的入了坑。
“嘿喲嘿喲，一二三，放！”
只聽“嘭”的一聲沉悶的音調，棺材完好的沉入坑底。
一名老者將李陌從汪主任身上抱下來，“娃兒，第一捧土，得你灑到棺材上去?！?p> 李陌跪下來，從土堆上捧起土，往棺材上灑去，老者隨聲附和道，“黃泉路上您慢慢走勒！”
一行人附和道，“慢慢走勒！”
“娃兒，第二捧土。”
李陌又捧起土朝棺材上灑去。
“兒子兒孫您多保佑勒！”
“多保佑勒！”
“娃兒，第三捧土?！?p> 李陌捧起土朝棺材上灑去。
“來世您別再做這苦命人勒！”
“苦命人勒！”
人群里哭聲四起，不知是哭自己。還是哭這棺材里的人兒。
李陌虛弱的歪倒在土堆上，汪主任伸出手去準備抱起李陌。突然大風四起，樹林子里沙沙作響，剛挖出來的塵土隨著大風漫天飛舞，砸到人身上，有些生疼。
眾人本能的用手護住眼睛，護住頭。老者大聲喊道，“您老這時候回來做啥勒！”
只聽“哎喲”一聲，汪主任被推了一下，跌倒到不遠處的草叢里去了。
又聽得一聲稚嫩的童聲，“?。 钡囊宦暣蠼?。
柳一帆閉著眼睛，伸出手去摸身旁的李陌，卻摸了個空。
汪主任掙扎著爬起來，后背還有些疼。大風戛然而止，眾人拂去身上的塵土。
柳一帆大叫，“小陌呢！?小陌！”
眾人圍過來，才發現，剛才跪地捧土的娃兒不見了！
“看看坑里，是不是風兒刮下去了！”
眾人朝坑里看去，不見人影啊！
剛才指揮的老者緩步前來，察看半晌，低沉著嗓音，道，“娃兒奶奶對娃兒放心不下呀?！?p> 眾人鴉雀無聲，紛紛看向老者。
只見老者雙手合十，朝著棺材作揖，“老人家，可別糊涂，娃兒還??！老身冒昧了，請見諒！”
說完轉身大喝一聲，“開棺！”
幾名壯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敢應。
“這——”
入坑再開棺，猶如掘墳，是對死者大不敬！
老者摸摸下巴，沉思片刻，緩緩道，“這老人家剛才回來了，恐怕是擔心娃兒一人孤苦于世，帶走啦！”
“這——！這死人帶走活人——，不能，不能夠吧？”人群里有青年人質疑道。
“是??！是呀！”
這柳一帆呆不住了，管它是什么，找到李陌要緊。
一個弓步，柳一帆跳下了坑，急急忙忙的掰著棺材蓋。
“你站在上面，怎么掰開？”
人群里有人提示道。柳一帆一拍腦門，剛才一急，啥都沒想就跳下來了。
柳一帆又往坑外爬。
好說歹說，說服了抬棺材的壯漢，又把棺材抬上來了。
老者又朝著棺材作揖道，“老人家莫見怪，也是為了尋您的孫女兒，莫見怪。”
說完又神情莊重的喊道，“開——棺！”
眾人一擁而上，除了膽子小的姑娘婦女們，都圍了上來。
哪有小娃兒！眾人又沒趣的退下來。
老者撲通一下跪下來，又是作揖道，“老人家莫怪罪！莫怪罪?！?p> 說完站起來又神情莊重的喊道，“蓋——棺！”
又聽得壯漢的聲音響徹在樹林里。
“嘿喲嘿喲，一二三，下！”
棺材完整的入了坑。
“嘿喲嘿喲，一二三，放！”
只聽“嘭”的一聲沉悶的音調，棺材又完好的沉入坑底。
“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