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陳瑩是初中的同桌。

　　那時的她短發(fā)齊肩，娃娃頭，雙眸含水，我總是癡癡地看著她。

　　她發(fā)現(xiàn)了就會背過臉去，頭發(fā)一甩，清香撲鼻。

　　我當(dāng)年是學(xué)霸，各科成績都很好，經(jīng)常給她輔導(dǎo)習(xí)題，手舞足蹈教她立體幾何，每天考她背二十個單詞，互相交換著心儀的小說，我還清楚的記得她給我的一本《安娜-卡列琳娜》的扉頁上寫著一個Love。

　　陳瑩很喜歡我，我是知道的。

　　我和別的女生走得近了點她就不理我，我碰了一下她的手她滿眼里都是興奮，雙頰卻如粉桃兒一般。

　　記不清是哪一天，我在家里寫著作業(yè)，母親正在廚房做飯，突然座機電話鈴聲響起，我趕忙跑過去接起來，

　　“喂……”陳瑩柔美的聲音在聽筒里響起。

　　那個年代，稍微富裕一點的家庭里都會裝著一部固定電話，我和陳瑩之間經(jīng)常趁家里沒人時煲電話粥。今天不巧母親在家，所以我壓低了聲音，

　　“喂，陳瑩啊，怎么了？”

　　突然，電話那頭嚶嚶的哭了起來，陳瑩小聲哭著說，“李俊……他們都說我喜歡你……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給你打這個電話，我可能是真的……真的……非常……喜歡你……”

　　我手里緊緊攥著電話，想對她說“我也非常非常喜歡你呀！”，可是話到嘴邊又害怕被另一個房間的母親聽到，她可是很反對我早戀的，害怕影響到我的學(xué)習(xí)，雖然后來事實證明，早戀不僅沒有影響到我的學(xué)習(xí)，還成了加速我們一起考入重點高中的催化劑。

　　我只能使用最笨拙的語言低聲說道，“嗯……我知道……我也是……”，來試圖安慰電話那頭的青春少女，試圖掩飾那一刻的尷尬和無奈。

　　可是，青春期的男孩女孩，這樣的事情，是忍不住的。

　　一天放學(xué)之后，我騙她要幫我整理卷子，我是課代表，要干些雜活，我拉著她到了實驗樓樓梯旁的儲物間，這里不會有人經(jīng)過。

　　她一臉疑惑地被我拉進了幽暗的房間里，我對著懵懵懂懂的她，用力的吻了下去。她雙唇緊閉，哼著嚶嚶的聲音。我雙臂緊抱著她，我能感到那具纖瘦的身軀在我懷里扭動。

　　我在她窒息前松開她。

　　她蹙眉慍道：“你瘋了啊！這是干什么啊？！”我嬉皮笑臉地說：“我喜歡你呀。”

　　她跺腳說，“我知道，但這是在學(xué)校啊。”

　　我們的表白都很倉促。

　　她愣了一小會兒，拉起了我的手，壓低聲音，卻又鄭重地說：“李俊，我早就知道你喜歡我了，我也喜歡你，真的。”

　　“那天你給我打電話，嗯，就是那個他們說你喜歡我的事兒，是誰說的？”我問她。

　　女孩的臉發(fā)燒似的紅著，“就是……梁萍唄，但是，你在電話里怎么那么無情，是不是你媽在邊上？”

　　“嗯……”

　　我再次捧起她的面頰，吻了上去。她笨拙地張開嘴唇，我們的初吻失敗得像一只業(yè)余的不能再業(yè)余的樂隊，初次演出就一塌糊涂。她的身體在我的懷里軟了下去。我感到自己的身體燥熱難耐起來，好像在校服里掙扎一樣，隔著幾層布料頂在陳瑩軟軟的身子上。

　　“李俊不要啊，我們走吧……”陳瑩的大眼睛水光盈盈，像是要哭。

　　我吻她，說：“瑩瑩，我就是親一下，因為我太喜歡你了。”

　　十五歲的少年笨嘴拙舌。這二十年間我學(xué)會了比這漂亮許多的花言巧語，今天的我可以毫不費力地逗得美女佳人花枝亂顫，讓不諳世事的少女芳心萌動。我再也不用為了親吻一下女孩兒而撒謊辯解，但我卻再也沒有十五歲那樣的渴望，再也沒有說過那么真誠地話語。

　　儲物間里昏暗，我笨拙而急躁，出乎我意料的是，陳瑩沒有發(fā)出聲音，她緊閉著眼睛，睫毛顫抖，像是在嗓子里吼，卻沒有聲音。

　　我頭腦冷靜了一些，看著淚眼婆娑的陳瑩。我們的初吻如此狼狽地結(jié)束了，直到今天我仍然有些愧疚。

　　…………

　　“前方到站——帝都南站，請各位旅客做好下車準(zhǔn)備，注意帶好隨身行李……”

　　回憶被高鐵上的廣播打斷，列車即將進入帝都南站。

　　往到達出口走時，陳瑩問我怎么回去，我說公司有人來接我，不如一起送你回家。陳瑩推辭，我執(zhí)意問她的住址，原來是離我們公司不遠，她只好答應(yīng)。

　　“李總，這兒呢！”

　　楊程在接站的人群里滿面堆笑的向我招手。

　　楊程是我公司的副總，這次突然勤快起來，執(zhí)意要來機場接我，讓人摸不著頭腦。

　　我不太喜歡他的做派，悻悻地介紹陳瑩是我的老同學(xué)，碰巧遇見。楊程諂媚地和陳瑩握手，陳瑩倒是落落大方，微笑著和楊程打了招呼。

　　車上我和陳瑩交換了微信。我邊和陳瑩在后座聊天，邊打量她——精致的妝容，細嫩的皮膚，粉白的耳垂下是兩顆飽滿的珍珠耳墜，一身裁剪得體面料高檔的套裙，修長的美腿和一雙優(yōu)雅的高跟鞋，可見她這些年過得挺好。

　　說來也怪，和陳瑩聊天我仿佛回到了青澀的年紀(jì)，緊張又膽怯。我想楊程應(yīng)該在暗暗吃驚，畢竟他從未見過我如此狼狽。

　　楊程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幾次開錯了路。繞了不少冤枉路之后，才把陳瑩送到她租住的小區(qū)，而我到家已是晚上八點。

　　推開家門，妻子正背對著我，坐在餐桌邊發(fā)呆，餐桌上是幾盤做好后放置已久微微發(fā)涼的菜。我從后面抱住了妻子，輕聲問：“慧慧你怎么不吃飯呢？”

　　“在等你。”妻子的聲音顫抖而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