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著青骨這丫頭一路穿街過巷,幸得滄云在君都城的威名,倒也沒人過來查問,算是安安穩穩地回到鐘樓。
進入院子,滄云立馬神情一肅,身子也不由挺立了幾分。
此時院子里有兩個人,一個是老爺子,和往常一樣靠躺椅上泯著小酒;另一位是個披著長發的中年男人,束手立在老爺子身側不遠處,鐵著個臉像個活命閻王。
這人是老爺子的兄弟,同時也算滄云的半個師傅,滄云這一身本事有相當一部分是從人家手里學的。不過這個二叔與老爺子的性格截然不同,從來就是板著個臉,好像天生就不會笑似的。不但人是這樣,就算行事風格也是如此極端,眼里從來都容不得半點沙子,就滄云這跳脫的性格當初可差點沒在他手丟了半條命。
這可是妥妥的童年陰影!
走又不敢走,進又不敢進,只能僵在原地。
“在外面杵著干嘛?還不快進來?”
老爺子忽然朝這邊喊,滄云無可奈何之下只得硬著頭皮往里面進。
“老爺子!二叔!”
背著小青骨來到兩人身邊,他老老實實地打招呼。
老爺子縮了縮鼻孔,又瞄了一眼他后背的青骨,說道:“看這一身的酒氣,又去小江子那里了吧?”
“嗯。”他點頭,同時也暗暗佩服老頭這神一般的嗅覺。
“沒點孝心!記得下次再有好酒捎回來點。”
“您不是鄭重申明過不讓我拿嗎?”
“我是說過不讓你拿,可沒說過不讓你幫我拿呀?你這小子啥時候變得這么死板了?”
“咳咳,老爺子,二叔還在呢!要不我去把青骨先放回房間?”
老爺子的確是君都城守夜負責人之一,可二叔才是真正的話事人,雖說是親戚,但當著人家面談著中飽私馕的事總歸是不太好,所以滄云借機扯開話題,也順便準備開溜。
然而他這點小心思哪能瞞得過老爺子?
“臭小子,別急著走!”
老爺子招了招手,然后繼續道:“把那丫頭放下,你二叔這次就專為她來的。”
滄云聽了,轉頭看了二叔一眼,也沒多問,小心地將小青骨從后背弄到身前,變成了一個公主抱的姿勢。
青骨這丫頭倒也聽話,一點也沒鬧騰,就最后睜開了一下眼,對著滄云露了個甜甜的笑容后便又再次閉眼睡去。
二叔這時緩緩走過來,先是低頭瞧了瞧小青骨的面容,然后伸手握住青骨的小手,緊接著一絲絲的能量波動傳遞而來。
“嗯哼!”
懷中的小青骨眉心緊皺,發出一聲悶哼,像是受到了很大的痛苦。
見此,滄云趕緊道:“二叔!能輕點兒嗎?青骨很難受。”
“你倒是挺關心她?”
二叔回了一句,聲音沉悶異常,表情也無一絲波動。不過隨即他倒也收回了手,道:“好了,帶走吧!”
雖然疑惑,可滄云也沒敢多問,點點頭便抱著青骨往她的房間去了。
“確認了嗎?”
滄云剛一離開,老爺子便開口問道,神情嚴肅。
“嗯!”
二叔輕輕點頭,隨即微微抬頭望向夜空,發出了一聲輕嘆,其中似有無盡的惆悵。
見他這樣,老爺子緩緩開口道:“你其實不必過于自責,當年的事也并不全是你的錯。”
“可我也責無旁貸!”
“像你這樣一直活在內疚中沒有任何意義,還不如抬頭朝前看,至少如今你有了彌補的方向,不是嗎?”
二叔半天沒有應答,只是癡癡地望著飄渺的星空。
半晌后,他忽然道:“我要離開一段時間,麻煩你多幫我照看一下。”
“你要去哪兒?”老爺子問。
“一個我本該死去的地方!”
“你要重闖幽境?”老爺子震驚。
“別擔心,就只是看看,沒想干什么!”
說著,二叔已經緩緩朝門外走去,腳步很沉。
屋內,透過窗眼滄云偷偷看著二叔一步步離開院子,內心困惑無比。
由于距離過遠,剛才兩人的談話他并沒有聽到多少,但從二叔的表情中能感受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感情,而這在以往的印象中可從未有過,很明顯其中有某些不為他所知的隱秘,并且這些隱秘很有可能與青骨有關。
回頭看了眼此時正蜷縮在床上如一頭小貓般的青骨,他不禁感慨這丫頭將來的變化果然不是沒有由來的!與此同時他也在猶豫是否真的要摻合其中?
之前他只是想靠著青骨這棵大樹在未來好乘涼,但現在看來事情很可能沒那么簡單。俗話說得好,萬物有得必有失,這丫頭在未來如此強大必然不會是一蹙而就,其中也很可能會伴隨著一些兇險,那自己是否還要陪伴呢?
亦或者說現在就抽身,轉而改抱林軒那棵大樹?
畢竟這條路比較熟悉,雖有兇險可只要運作得好也相對容易避開,風險小利益大,這從投資者的角度來說絕對值得一搏。
只是,內心里面怎么有種隱隱的抗拒呢?難不成自己注定就是反派的命?
“唉!”
一聲暗嘆,他用力搖了搖頭,將繁亂的思緒一股腦甩走,最終還是決定先看看再說,或許將來有些許變化也說不定?
再次看了床上的青骨一眼,隨后稍稍花了點時間整理了一下情緒,接著滄云裝作沒事人一樣緩緩開門而出。
“老爺子!二叔走了?”他問,表情非常地自然。
老爺子橫眼看了他一下,卻也沒直接戳破,而是淡淡地道:“有些事聽了就聽了,可別外傳!”
“嗯,知道。”
滄云摸了下鼻子,輕輕點頭,隨后從身上拿出一大疊信封和一張金票,金票是九洲錢樓的,面值二十。
九洲錢樓是一個極其龐大的組織機構,幾乎在大陸各個角落都有分號,從成立到至今已數百年,還從來沒在哪里聽說過有信譽問題,只因人家背后站著大陸第一組織,幽境軍團;珍寶閣跟人家一比那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
而之所以把錢交出來,是因為滄云知道,下午那點事根本瞞不過老爺子,與其被問,不如主動交出,反正現在他也不差這點了。
把東西放石桌上,他道:“老頭,這是這個星期的信件,還有下午我動用守夜人的名義辦了點事,人家給的好處費。當然你放心,我肯定沒有違背原則。”
老爺子斜著眼瞥了一下:“就這么點兒?”
“這還少啊?老頭你看清楚了,這可是金票,金票!”
“我有眼睛,不需要你提醒。”
老爺子面無表情,很明顯這點錢仍不能讓其滿意。
“好好好!”說著,滄云無奈又從身上掏出兩張往桌上一放,跟之前湊成了整五十,然后道:“這行了吧!我自己可是一分都沒留。”
然而老爺子仍目不斜視:“還有呢?”
“老頭你可別太過分,我哪還有?”
“老實交出來吧!就你小子在大考上干的那點事還想瞞得過誰?”
老爺子臉上帶著得意的輕笑,手提著酒杯,身子微微一晃,身下的搖椅便發出‘咿呀咿呀’的悠揚之聲。
輕泯了一口杯中酒,接著老爺子又道:“正好最近我有一位老友要來拜訪,他住不慣我們這種小院,所以讓我給他在城里添置一處樓房,你這錢來得正是時候。”
“所以這就是你光明正大搜刮我千辛萬苦賺的這些錢的理由?”滄云咬著牙,表現出極大的憤慨。
然而,老爺子對此全然無視,反而道:“如果你硬是要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說這話,明擺著這是要強來了,而更嚴重的是,對此滄云根本無力反抗,打又打不過,躲也躲不了。況且人家還是老子!老子問兒子要錢這種事貌似連個申訴的地方也找不著。
“行行!”滄云無奈答應,轉而道:“不過給錢可以,但你得告訴我從哪里知道的大考的事?”
老爺子眼一瞇,嘴一咧,調笑著說:“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