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姬姝微微忖量,便又將那仕女圖掛回了墻上。
她得先尋個方式試驗一下這石磚的真假。
但正當她思考對策之時,正堂處竟又傳來先時那兩名小宮娥的聲音。
“拂雨,你那玉吊墜當真是落在這兒了嗎?”
“嗯,阿年,我記得清清楚楚,便是方才打掃時落在這兒的!”
姬姝不由得心下一驚,哪還敢逗留原地,趕緊四下瞟著何處能夠藏身。
好在拂雨二人仍忙著在正堂尋那玉吊墜,姬姝便借機偷偷摸摸地用袖子把馬扎上的鞋印子擦干凈,又輕手軟腳地將馬扎搬回了原位。
她再度鬼鬼祟祟地躲在了門后頭。
“沒見著呀。對了拂雨,會不會是先時你坐那內室門檻上的時候給落下了?”阿年四處尋望一番,遲疑著提議道。
“誒呀!說不準真在那兒!”那名喚拂雨的小宮娥一拍腦門兒,忙急沖沖地拉起阿年道,“阿年,快些快些,我們去內室瞧瞧!那可是我被放出宮時唯一能與我弟弟相認的信物!”
伴著鼓點般密集的腳步聲,拂雨二人漸行漸近。
內室的門是格扇門,姬姝唯有踮起腳尖,把身子縮成海馬般的一條,盡量貼門站著才能勉勉強強遮掩住自己。
她屏息凝神,靜待拂雨二人離去。
“誒!阿年,你看,真的在那兒!”拂雨眼前一亮,指著門檻后頭,雀躍嚷道。
話畢,她蹲下身,張手便要去夠門檻邊那塊兒玉吊墜。
拂雨的目光緊緊盯著那塊玉吊墜,她只消一抬眼,便能瞧見門后躲著的姬姝。
姬姝唯恐被拂雨發現,雙手死死抓著衣袖,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近了,更近了——
但便當拂雨夠吊墜的手將將要碰到姬姝的腳時,拂雨與阿年二人卻兩眼一白,接連癱軟在了地上。
一雙墨色鑲邊云頭履緊隨其后,悄無聲息地跨過地上二人的軀體,進入了其名殿內室。
是鴉雀無聲的靜謐。
——是誰?
姬姝瞪大眼睛,竭力將快要出口的尖叫壓下喉嚨。
他背對著姬姝,是以縱使姬姝如何努力,都分辨不出這是何人。
但姬姝心知,倘若是姬元來此,絕不會是這般藏頭露尾的做派!
除非——
此人與她的目的是相若的!
果如姬姝所料,那人進入內室后,便開始翻箱倒柜地摸索起來。
與姬姝的盲目不同,此人的搜尋極有范圍性,僅縮小在內室的正南一角。
正南——
正南?
姬姝微微抿嘴,潤了潤干燥的唇,而后驟然想起,其名殿原先不叫其名殿,而被喚作未央宮。
它是由姬元接手后,這才更名作其名殿的。
至若‘其名’二字,卻是與她那塊‘生息’令相同,皆出自于莊子的《逍遙游》。
而《逍遙游》一文,通篇都在講述,生于北海的鯤要遷徙去往一個名為南冥的極南之地!
姬姝腦海中劃過的無數念頭卻因云頭履的主人已尋到密室的機關所在而終止。
——那是幾串瞧著與普通裝飾品無異的風鈴,每個風鈴僅拳頭大小,此刻因無風吹席,便悄然垂落在南墻之側。
而這串風鈴同她的妝奩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明明外在是再尋常不過的飾物,內在卻暗藏著玄機。
云頭履之主應十分聰穎,他見到風鈴后,未做過多考量,只稍一停頓,便著手極有規律地搖曳起它們來。
那排風鈴被搖曳的頻率頗快,他每回只是蜻蜓點水的一觸,便用它們響奏出連串的樂章。
姬姝透過門縫,竟只能隱隱約約看清其中幾個步驟。
片晌,風鈴清脆的聲響歸于停息,‘轟然’一聲,中央桌案底的地面凹陷下去,驀地彈出了一方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