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有一個小鎮叫土鎮,李驍煜很少來過。他穿著一件灰色的粗布衣服,腳上一雙黑色地布鞋,單肩背著一個包袱。剛進這個小鎮便聞到一股野蠻的氣息。
街道上有人提著刀追著打鬧,隨處可見有人在宰殺野味,沖洗地上的血漬。酒樓和街邊的小販掛著各式各樣的新鮮野味的招牌,上到天上的野雞,麻雀,下到地上的老鼠,螞蟻不一而足。
任滿堂的藥坊就在土鎮的邊上。李驍煜一副背井離鄉的外鄉人的打扮,邊走邊打量。他在旁邊的小賣鋪邊買了塊燒餅,故意用一副外鄉人的口音說:
“這位大哥,請問一下這里有什么地方要雇伙計嗎?”
小賣鋪的老板是一個矮個子的中年人,他打量了李驍煜一眼:
“兄弟,你能干些什么呀?”
“什么粗活累活都能干,什么苦都能吃。”
“我看你眼神不像一個吃過苦的人啊。”
“大哥您真會開玩笑,還會看眼神呢。又不是相親。我老能吃苦了,什么苦活臟活都能干。”
“當真?那好。你一個外鄉人,說句實在話,確實也不能要求太高。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最主要的是先要安頓下來。你說是不是?”
“沒錯,大哥。”
“錢掌柜——”聽他這么一說,這個老板喊了一聲。一個胖墩墩的人正坐在不遠的地方埋頭吃著烤肉,聽他這么一喊,轉過臉來。
“錢掌柜,你不是說你的藥鋪缺人手嗎,你來看看這個。外地的。”
“好嘞。”
那個錢掌柜吃完了擦擦嘴拍拍手,走到李驍煜跟前。
“你看這個怎么樣?”
“你是哪兒人吶?”
“我是從越縣來的。”李驍煜想了想說。
“哦。你想當伙計,你能吃的了苦嗎?”
“我什么苦都能吃。”
“你把手伸出來我看看。”
李驍煜把手伸出去。那個錢掌柜一把攥在手里。
“嗯,這個手有勁。行,你跟我來吧。我要你了。”
“呃——您還沒跟我說給我多少銀子一個月呢,錢掌柜。”
“多少銀子一個月?”錢掌柜一笑,剔了剔牙:
“小子,碰上我是你的福氣,要不你就在大街上餓死凍死病死啦,還提多少銀子一個月?有的吃有的穿就不錯啦。先試用一個月,看你表現,一個月給你十錢,如何?”
“不行,太少啦。”
“那你要多少?”
“十兩銀子。”李驍煜說。
“十兩銀子?你是來打工還是來當老板的呀。你怎么不去搶!你給我滾!”那錢掌柜朝著李驍煜踹了一腳。
“你這要的太多啦!”旁邊的小賣鋪老板說。
“我要的多嗎?我聽說這里的藥鋪,藥坊找的伙計給的都挺高的,難道是假的?”
“高!高的是有,你敢去嗎,傻貨!”
“我敢去,只要肯給錢,我哪兒都敢去。”
“又是一個不怕死的,”錢掌柜扭了扭粗粗的脖子,“那邊有一個任藥坊的常年招人,要不你去那兒試試?”
“我去就去。你告訴我怎么走?”
“你沿著這條街直走就是!”
“好!”李驍煜背起行李剛要走一把被旁邊的小賣鋪老板抓住:
“兄弟,你從遠方來,你不知道,這個任藥坊,表面上行善積德,但是背地里,其實水深的很哪。”
“您這話什么意思?”
“最近死了幾個人,都是進這個任藥坊的。”
“死了人?怎么死的?”
“還能怎么死,摔死的唄。”小賣鋪的老板不屑一顧地說,“死得老慘了。”
“怎么摔死的?”
“采藥的時候從懸崖上掉下來的唄。你想想有多危險。要錢還是要命。”
“哦。反正不是他們害死的,就沒什么好怕的了。”
“你小子腦袋少根弦,你去吧!”小賣鋪老板氣憤地說。
“謝謝大哥,我走了。”李驍煜說,“命雖然值錢但是還是先有錢才有命哪。”
“傻缺。”那個錢掌柜在李驍煜背后說。
李驍煜沿著街道一直往前走,走出大概有百步遠,突然有一個頭發蓬亂的少年跑了過來低聲對他說:
“你別聽他們的話。他們都是在中傷任藥坊,沒有任藥坊我們這些窮人早就餓死了。我就是任藥坊的,他們正缺人,我帶你去!”
“那真是太好了,我跟著你走就行了。我正擔心找不著路呢。”
“你跟我來。”那個少年在前面跑著,不時地回過頭朝他招手。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五。”
沿著街道走了有一會兒來到一個大院門前,只見這個院子看起來有些年頭,門前的兩個大石獅子已經塵跡斑駁,門上有一個大匾,上面寫著:“任藥坊”三個大字。小五輕快地跑進去,在院子里面笑著朝李驍煜招了招手:
“快進來啊。”
李驍煜點點頭隨著他進了院子,迎面撲來一股中藥的苦澀的味道。院子很大,中間有一座水池假山,有一些十來歲的孩子正在水池邊玩耍。
“小五,這些都是任藥坊的雇工嗎?”
“不是。他們都是任藥坊收養的街頭流浪兒。和我一樣。”他說著沖他一笑。
“哦,原來是這樣。這么說任藥坊還不錯。”
“當然了。你在這等著,我去找王管事。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小魚。”李驍煜說。
“小魚哥哥你在這兒等著,我去找王管事。這里招人的事和他打一聲招呼就行了。”
“王管事——”他大叫了一聲。
沒過一會兒過來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人,他眼袋松弛,從看見李驍煜的那刻起就緊緊地盯著他,一直走到他的面前:
“你是——來找活干的?”
李驍煜對視了一下他的眼睛。
“是的。”他說著有意鞠了一下躬,“我想在任藥坊找點活干。我之前干過藥鋪的活,簡單的采草藥,我都會的。”
“哦。”這個王管事咕嚕了一下嗓子,“但是在我們這里干活不是這么簡單的。你從哪兒學到的這些呢?”
“我在老家越縣學的。后來老家發洪水,一家人都被洪水沖走了,這才來到京城。”
“哦。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小魚。”
“是大小的小,魚兒的魚嗎?”
“是的。”
“哦,嚇我一跳。我們這里也有一個名字和你十分相像的,叫李驍煜,不過他是刑部侍郎,人十分厲害。”
“這么大的官兒,我李小魚這輩子是從來沒見過啊。”李驍煜面露驚訝地說。
“這個當然,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王管事又咕嚕了一下。
“那個——其實我在越縣也有一些熟識的朋友,之前他們從你們縣的紅河鎮帶了些你們的特產烤鴨,味道確實不錯——”
“我們縣只有一個叫藍海鎮的沒有叫紅河鎮的,我們越縣的特產也不是烤鴨,是烤鵝。”李驍煜說,“王管事您記錯了吧?”
“是嗎?”王管事笑著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那可能是我記錯了。不過這個烤鵝味道確實不錯。言歸正傳,李小魚,你想來我們這里也容易也不容易,這樣吧,待會兒我讓賬房的人給你詳細地登記一下,然后先試用三天,如果試用沒什么問題,你就可以留下了。畢竟你是小五介紹過來的人,你看怎么樣?”
“行。”李驍煜笑著看了小五一眼,“那我吃住咋辦?”
“和我們在一起吃住就行了。”小五一把拉住他的手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