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里像集市一樣熱鬧,熱心的“攤主”不知疲倦地大聲“叫賣”,只為讓匆匆的顧客們多看一眼。
社團招新是比偉大航路更加慘烈的戰場。
財富、名聲,學生會的鐵公雞把一切都放在這里了!
平日里打招呼都需要用敬語的學長學姐們在這一刻變得無比和藹可親,耐心得像輔導孩子功課的爹媽,無論需要重復一件事多少次他們都樂此不疲,只為了學弟學妹們的那張入社申請。
或許只有華盛頓的選票動物才能和他們一較高下了吧。
葦名惠捂著頭,偷偷瞥了眼身旁古井無波的哥哥。
她們在天臺的大門后偷聽的行為被發現了,雖然因為風太大實際上什么都沒聽到,但處罰是逃不了的。
被葦名真一領走的她還好,被鈴木副會長拿過相機拖走的千島學姐那叫聲比殺豬時的豬叫也不遑多讓。
不過看鈴木副會長認識她的樣子,應該不會被殺掉吧……
少女揉了揉被哥哥敲了的地方,他是真的生氣了,都舍得打疼她了。上次打疼她還是好小的時候。她雖然很好奇天臺發生了什么,但也不敢在這時候觸葦名真一的眉頭。
等晚上回到家到時候裝作不經意間問起,哥哥會告訴她的。
“惠有什么想去的社團嗎?”
葦名真一隨口問道,他其實現在已經不生氣了。
先前之所以生氣,是因為剛剛如果鈴木奈央技術差一點,法陣籠罩范圍大一點,惠可能就被拉到那邊去了。當天他也明白自己這是遷怒,畢竟妹妹根本不知道這事兒,但是就是忍不住生氣。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這種男媽媽心理是不是有點問題。
她長大了,也許不應該像以前那樣管得那么嚴了。
應該放手,不要把自己的生活方式強加給她。
從父親的角色里脫離出來,單純當一個哥哥也不錯。
自由和獨立思考是非常重要的。
“沒有哦,不過紗織參加了劍道部,她說那里帥哥很多。”
“不準早戀!”
“……”
怎么突然……突然說這種事!
她偷偷看了眼十分認真的哥哥,眼中的關心與愛護濃厚[]得都溢出來了,她忽然羞紅了臉,舉起小拳頭錘了過去。
“在想什么啊哥哥!”
葦名真一挨了一頓粉拳,連忙舉手投降。
葦名惠見有些路人已經注意到了這邊,連收起小手,裝作什么也沒發生的樣子。
臉頰的紅暈卻出賣了她。
“哥哥有什么推薦的社團嗎?”
“沒有。”
意料之中的回答。
她知道葦名真一還沒有加入任何社團,他每天放學就要去打工,閑暇的時候還要復習功課,就連周末也很少休息。她沒見過哥哥玩游戲或者去KTV。了,學校、家和工作已經把他的生活占得滿滿的了。
雖然很心疼,但這是沒辦法的事。
然而如今家里的錢如哥哥所說已經不是問題,葦名惠便希望哥哥能放松一些,不要再過那種苦行僧似的生活了。
少女的小腦瓜里忽然升起了一個壞主意。
“哥哥覺得漫研社怎么樣?”
“漫研社?你對ACG感興趣嗎?”
“紗織的哥哥是個死宅,她平時有和我聊過很多相關的東西?!?p> “如果惠感興趣的話就去好了,我沒記錯的話漫研社是在那邊。”
葦名真一并不反對妹妹加入漫畫研究社這種同好性的協會,藤原拓也在那里面,平日里還能拜托他多照顧一下妹妹。
“但是我有點害怕,也沒有認識的人……”
“沒事的惠,學長學姐們都不會為難你的,同好會的上下級關系沒那么嚴重,大家一般都很隨和。而且會有和你一樣的新生加入,多交一些朋友吧?!?p> “哥哥也沒有加入社團吧?能不能……”
葦名真一盯著惠,看得她心理發酥。他忽然笑了起來,寵溺地揉了揉少女的頭。
“好啊,我陪惠一起?!?p> 被妹妹擔心了。
確實有了那150w円的月入之后,賺錢壓力瞬間減少很多,抽出一點時間陪陪妹妹似乎也不錯。
要知道日本的工薪族每月也才30w円左右,葦名真一這波妥妥的階級躍升了。
池田朋美真是他的福星。
他不管這女人怎么搞到這筆錢,他只需要去負責收租就好,她必須花錢來租她的命。當然他不是沒考慮池田朋美被逼急了寧死不從的情況,反正這是白賺的事情,賺不到也不會虧。
就像逍遙派靈鷲宮一樣,用生死符來控制人心,讓他們每月進貢。不過對人還得講點倫理道德,而對妖怪不用講人權。
針不錯。
葦名真一現在巴不得多來幾只小妖怪找他麻煩。最好是像池田朋美這樣,不強、怕死還有錢。
也是他沒有分辨妖怪的手段,否則怕是已經主動出擊了。
他牽著惠的手向漫研社走去。
櫻花綻放的道路上人來人往,像祭典一樣熱鬧,多是學長學姐們在帶著新來的小可愛們參觀校園——這是櫻蘭的傳統,順便安利安利自家的社團,然后不小心拐到自家社團招新的地方。
隔了老遠就看到藤原拓也愁眉苦臉地在路邊發傳單,如此大的人流對于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家伙而言簡直是地獄。
也是他年少輕狂不懂事,還十分天真地相信動漫類社團是死宅抱團取暖的天堂。
葦名真一并不同情他,誰讓他背叛了回家社呢?
雖然相對而言漫研社種的現充濃度沒那么高,但對藤原拓也而言也遠超致死量了。他不止一次和葦名真一吐槽過社里的男女關系,不過這都很正常。
不只是漫研社,除了編程愛好者協會,其他社團也有這種亂搞男女關系的事。
“喲,拓也。”
“真一,你一定是來陪我的,對吧?”
藤原拓也一把抱住葦名真一,在被后者嫌棄地推開之后,一臉期待地看向自己的好友。
“不,其實我……”
“啊啊啊,不要說出來?。〔灰蛩槲颐篮玫幕孟耄 ?p> “其實我是陪妹妹來的。”
“妹妹?”
“舍妹,葦名惠。”葦名真一介紹到,又對著惠說,“藤原拓也,雖然染了很難看的黃毛但其實是個實打實的社恐死宅。”
“你懂什么,這是保護色?!?p> 藤原拓也小聲嘀咕,他也是有苦衷的。他抱怨了一下葦名真一有這么可愛的妹妹卻從來都沒給他說過,然后轉過頭和站在好友身旁的少女打招呼。
“你好,我是藤原拓也。”
“藤原學長好,我是真一哥的妹妹,葦名惠?!?p> 葦名惠十分有禮貌地躬身,動作一絲不茍,十分有教養。對方是前輩,還是兄長的朋友。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落了哥哥的面子。
她很在意這件事,為此努力在國中的禮儀課上全拿到了滿分。
“惠希望能加入漫研社,能拿一張申請嗎?”
“還有哥哥的?!?p> 少女小小地舉起手,提醒道。
“是是,還有我的?!?p> 葦名真一無奈地說。
“我就知道你不會拋棄同伴,真一!”
……
里世,私立櫻蘭高校,教學樓。
穿著黑西裝的老人蹲下身,戴上白手套輕輕拿起地上的妖氣結晶,這是極多數量的妖怪死后妖氣逸散糾纏下形成的特殊物質,是相當稀有的材料。但他現在沒心情在意它的價值,眉頭緊皺,頭頂的狼耳像雷達一樣轉動。
這里仿佛被汽油彈襲擊過,墻壁,柱子,視線所能見的一切都充滿黑色的灼痕,盡管火已經熄滅,但那股焚盡一切的火意依舊被老人捕捉到,豎瞳中映出滔天火海。
他站起身,往前邁了一步,在被灰鋪滿的地面踩出一道清晰的腳印。
如果葦名真一在這里的話,就會發現,他踩下的地方和他落腳的地方分毫不差。老人沿著樓梯又往前踏了幾步,那火意讓他身體微微顫抖,眼中地獄般的景色卻更加清晰了。
再一步,再一步他就能看清那個模糊的背影。
但是他不敢走了,那飄散著星火的背影令他恐懼,仿佛來自地獄的修羅。
犬生退了回去,大小姐似乎并不打算來調查這里的事。在里世,不要在沒調查清楚、準備充分之前進入陌生的建筑物,這是無數前人用血換來的經驗。
建筑物的黑暗里容易滋生怪物,狹窄的空間也不利于戰斗。
但他始終不放心。
那個名為葦名真一的少年一定隱瞞了一些事情,一些很關鍵,也很危險的事情。他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大小姐,僅僅是那片火海給他的危險感就已經超過曾經直面過的大妖了。
直覺告訴他,那火中的修羅和少年有莫大的關系。
他決定單獨調查清楚這件事,必須要保證大小姐的安全。
犬生走出教學樓,重新化作巨狼,幾個躍起便消失在了這里。
良久,一只枯手破土而出,血管蠕動,蜈蚣破開皮肉,沐浴著鮮血。
世界昏黃依舊,連風也沒有。
……
“惠還有別的社團想去看看嗎?”
“劍道部吧?!?p> “劍道啊……”
葦名真一嘆了口氣,那種小孩子過家家的游戲沒什么好玩的,不過妹妹想去,他也不介意陪著。
“小時候有教過惠一些劍法,還記得嗎?”
“當然,一文字、登鯉、下鯉還有流水?!?p> “我還以為你早就忘了。”
“怎么會忘,那可是哥哥……”
葦名惠嘀咕道,聲若細蚊,童年的回憶像電影一樣在眼前浮現。
少年握住木枝,專注的臉上沾滿汗水。他一遍又一遍地揮劍,只為了讓笨拙的她看得更明白一點。他希望她能學會用于防身,他不可能時刻保護她,有些事情發生了就不可挽回,即使再殘忍的報復也不可挽回。
但其實她并不笨。
他演示的劍技,看一遍就明白了。
“我沒聽清,惠,能再說一遍嗎?”
她轉過身,嘴角緩慢上揚,笑容聚集直到眉梢,像極了電影里面的慢動作。像一朵驟然升起的煙花,剎那間綻放出燦爛而又柔和的笑容。
“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