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云齋是將軍府最大的院子,自從老將軍夫人去逝后,這里便空了下來,除了有奴婢打掃外,很是清冷,如今它終于迎來了新的主人,經過修葺,這里己渙然一新,房屋光輝奪目,丁香末抹壁,胡桃油涂瓦,草木修得整整齊齊,花囿里鮮花正盛,屋檐下的金玲隨著風動叮叮脆響。
靜姝抬頭看了看那枚金玲,抬步進了院子。
幾個丫頭嬤嬤守在院子里,靜姝稟明來意,幾人不疑,皆知她是大將軍身邊的人,一丫頭領著她經過一節長廊,到了正屋外,丫頭稟道,“夫人,大將軍差人來問侯夫人。”
片刻,但聽里面有人回話,“夫人喚進來。”
于是靜姝推門而入,屋內十分安靜,隔絕了外院的嘈雜,靜姝下意識瞟了一眼,屋內紅燭高照,香氣縈繞,嶄新的家具還有松油香味,渡金布銀,盡顯富貴喜慶,幾案上堆放著紅棗,桂圓,花生,喜餅等物,窗戶上也貼著喜慶的窗花,一扇花團錦簇屏風后有人影,一人端正坐著,一人站立在她身邊。
靜姝于屏風外施禮,“奴靜姝見過夫人。”
“起來吧。”靜姝聽其聲知是陸微。
“大將軍讓奴來問侯夫人,夫人可有什么需要?大將軍在外應客,還有好一會兒才能回來。”
陸微還沒有開口,她身邊的小桃搶先道,“可有吃的東西?夫人今日就吃了一塊糕點......”
陸微不悅的看了小桃一眼,小桃低下了頭。
靜姝無聲笑了笑,“有,奴這就去拿。”
“不用了,不用麻煩。”陸微聲音小小的,“我不餓。”
靜姝回道,“不麻煩,大將軍吩附奴要照顧好夫人,夫人也是累了一天了,奴去為夫人拿些熱食來。”靜姝隨即出了門。
陸微對小桃道,“你呀,還當這里是陸家?”
小桃吐吐舌,“這里當然不是陸家,這里是夫人的家。”
陸微一怔,微嘆一聲。
不一會兒,靜姝去而返,“奴為夫人端來一碗蓮子羹。”
陸微緩緩走出屏風,手里握著那把團扇,靜姝將粥放在幾案上,陸微微微一笑,“謝謝你......”
在瞧見靜姝的模樣時,不由得“啊”了一聲,手上的團扇掉在了地上,整個人如石化了一般,一動不動。
“夫人怎么了?”小桃詫異。
靜姝心里一嘆,從地上拾起團扇,雙手奉還給陸微,“夫人.......”
“你,你......叫什么名字?”陸微驚問,一眼不眨的盯著她看。
靜姝慎定道,“奴名靜姝。”
“靜姝.....”陸微喃喃念著她的名字,思緒一片混亂,“你抬起頭來。”
靜姝微微抬起頭,臉上一片平靜,陸微看她良久,“你多大了?”
靜姝道,“奴十六了。”
“你也十六了......你哪里人?”
“奴京口人,夫人認識奴?”靜姝拭探而問。
陸微張了張嘴,終是搖了搖頭,“你長得像我兒時的一個舊友。”
小桃在一旁聽了,心下一驚,想要說點什么,礙著有人在,便忍耐住。
陸微長嘆一聲,接過團扇,看著幾上的熱粥,卻怎么也沒有胃口,“你退下吧。”
“是。”靜姝躬身而退。
待她離開了屋子,小桃趕緊勸說主子,“夫人剛才說的舊友可是那位與夫人書信的女郎?大夫人有交待,夫人不可再提及此人了,以防引來禍端。”
有些心事一但觸動,便很難平靜下來,盡管過去了這么多年,“嬌嬌......”
“夫人。”小桃著急不己,“平時在陸家想想也罷了,如今在將軍府可千萬不能如此,更不能讓大將軍知曉了。”
陸微片刻恢復了常態,點點頭,“我知道。”
靜姝離開了雪云齋也是心情澎湃,久久不能平靜,的確,她是故意出現在陸微面前,一來拭探她是否還能將她認出,二來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如此總比當著王元昱的面露出那幅驚訝的表情好吧,否則王元昱一定會起疑。
靜姝不免回過頭,再一次看著那緊閉的房門,心里默念一聲,“阿微......”
天色己暗,將軍府里點起了燭火,燈火輝煌,前院依舊歌舞一片,好不熱鬧,幼帝好不容易出一趟宮,十分興奮,但眾人喝酒,也甚覺無趣,便鬧著要游玩將軍府,紀太后自然不允許,幼帝不高興,奈何太后威嚴,也不敢違背。
席間幼帝要入廁,太后令陳常侍領他去,由將軍府下人帶領,到了凈房,幼帝因心里不痛快終是發了脾氣不許人跟著,眾人便在門口等侯,然而左等右等不見幼帝出來,陳常侍等人入廁查看,那里還有幼帝的身影,而凈房里的一扇窗戶打開著。
陳常侍等人急急順著窗戶四周尋找,未果,立即報之了太后,太后正與王倫等人飲酒,聞言大驚,王倫上前道,“太后勿急,臣這就派人去尋。”一邊通知了王元昱。
將軍府大,派了所有部曲,家丁尋找,太后己經是坐立不安了,有賓客得知了消息,且驚且恐,眾人私下議論起來。
“怎么了?”
“聽說陛下不見了。”
“啊?”
“唉,小兒嘛,是不是跑到哪處玩耍去了?”
“那些宮奴連個小兒也看不住。”
“總之,也在這府里,無礙,無礙。”
“這可說不準......”
“何意......”
隨著時間一分分流失,人并沒有找到。
王元昱知事大,宴席中止,鳳鳴樓一大群高官士族圍坐在這里等消息,家眷們皆在院中等侯,他親自來到幼帝失蹤的地方,司馬曄也緊緊跟隨,那扇窗戶并不高,窗臺上有小小腳印,可以繼定是幼帝爬了出去,然而,窗下的小徑四通八達,幼帝去往何處都有可能。
王元昱立即安排王元定繼續在府里收尋,甚至到曲池,草叢,林子里以恐意外發生。
“沒有。”
“無。”
“曲池正在排水,估計在數個時辰。”
皆無好消息,一時間緊張又詭異的氣氛籠罩在整個將軍府,連一些喝醉酒的郎君也停止了喧鬧。
*
“外面出了什么事?怎么鬧哄哄的?”此刻在雪云齋的陸微聽得外面的動靜。
“奴去看看。”小桃拉開房門,奇怪門口的奴婢怎么都不見了,她正要喊人,見有人急步走了過來,她認得,不就是剛才那位送熱粥的人嗎?
“夫人呢?”靜姝急問。
小桃指了指屋,“在里面,外面出了什么事?”
靜姝三兩步進了屋,陸微己經繞過屏風。
靜姝道,“陛下失蹤了,大家都在找陛下,夫人就呆在屋子里,哪里也別去,大將軍讓奴來陪著夫人。”
什么?陸微與小桃皆吃了一驚。
*
“怎么會這樣?”
“不知道呀......”
而此刻的鳳鳴樓,大家都不知所措,王倫安撫太后道,“太后放心,臣一定會將陛下尋得。”其心里也不免七上八下,只覺事情不妙,一旁己有臣工在議論,“陛下如真在將軍府失蹤,那么大將軍可要擔責了。”
“將軍府再大,也總能找到,我看未必是失蹤?”
“你別胡言。”
王倫不悅的皺起眉頭,瞪了那幾個亂說話的小臣,小臣噤若寒蟬。
“太后,都怪老奴失職,老奴不該讓陛下獨自一人進凈房呀。”陳常侍跪在太后面前,不停的扇打自己的耳光,甚至嘴角都打出了血,其余近身伺侯陛下的宮人也都巍顫顫的跪著,紀太后揮揮手,無力說一句責備的話。
這時,王元昱大步而入,紀太后立即起身,“如何?”
眾人的目光都鎖在他身上,他身后緊跟著走進的是司馬曄。
王元昱搖搖頭,太后又跌落在榻上,云香趕緊安撫。
大廳四下議論不止,“伯父。”王元昱將王倫拉到一邊,“侄兒懷疑陛下可能出了府?”
王倫驚訝,“若出府門外護衛怎能不查?”
二人說得小聲,卻也被不遠處的張協聽見了,張協沖到王元昱面前,大聲指責,“大將軍,陛下一個不到五歲的孩童,就算是貪玩,也不至于會大膽到走出府去,而如今你的將軍府卻尋不到陛下,你來說說,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元昱一個厲眼遞來,張協不畏懼于他,“陛下是真的失蹤,還是有人故意藏起了陛下。”
眾人聽言無不驚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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