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獨孤被宋青書一腳蹬在腳踝上,身體有些趔趄地向前走了幾步,然后便佝僂這腰不動彈,宋青書在他身后兩丈遠的地方,看著背對著自己的少年獨孤,心中突然涌起一陣孤獨。
那少年的背影,像是一柄被壓彎的劍,獨獨地站立在那里,不會被風眷顧,被雨滋潤,被光照耀,被情呵護。
少年獨孤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他轉過身來看著宋青書,幽黑碩大的瞳孔充斥在整個眼眶里,那眼睛深處閃爍出無比的寂寞和絕對的瘋狂。
“你在可憐我?!”他突然在空氣中嗅了嗅,然后歇斯底里地說,“我需要你的可憐?我堂堂霸刀門首座會需要你的可憐?!你要你死!”
說罷,他提著劍就砍,絲毫不顧宋青書是否在他的攻擊范圍之內,只見他腳步不停來到宋青書面前,而這時他已經虛砍了三四刀了,這第五刀才算是將宋青書納入到他劈砍的范圍里。
當他看到宋青書以半截斷劍與他對敵之時,心中怒火沖天而起,將他的頭發都沖得根根直立,竟是氣到了極致。
他一邊揮“刀”劈砍——也不講究什么招式,一邊嘴里咆哮道:“你竟敢輕辱于我!那就去死吧!”
他一“刀”接一“刀”沖著宋青書而去,然后宋青書卻僅憑半截斷劍,便接住了他的“刀”鋒,而少年獨孤越砍越累,粗氣直喘,宋青書初時還有些手忙腳亂,但到最后卻越發的輕松。
“不可能!我是霸刀門最厲害的弟子,我的刀法比師傅和師兄都要厲害!你不可能敵得過我,不可能!接我一招,【刀霸天下】!”
少年獨孤猛然越起兩丈多高,然后雙手捏住劍柄,以劍為刀,沖著宋青書當頭又是一刀。
企料宋青書不慌不忙,右手斷劍一頂,便將少年獨孤的“刀”鋒頂住,讓他半分都不能再往下。
宋青書斷劍一挑,便將少年獨孤挑飛至遠處。
少年獨孤站定,先是看了看手里的劍,再又看了看宋青書,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劍,一時間囂狂的神態頓時收斂,似乎在思索著自己為什么會敗給宋青書。
宋青書也看著他,將手中斷劍輕輕敲了兩下,斷劍發出嗡嗡的清鳴聲,像是在回應他一般。
少年獨孤最終還是開口了,只不過依舊低頭看著手中劍。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我會敗給你?”
“哦。因為你不會使劍。”
少年獨孤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突然狂笑起來,捂著肚子半天停不下來。
宋青書看著他狂笑,表情淡漠。
過了半晌,少年獨孤才緩了口氣,臉上的笑意猶存,對宋青書說道:“你……你可知我是誰?如果你知道……我是誰,你便……不會這樣說了。”
“我知道你,劍魔獨孤求敗嘛。”宋青書平淡地說。
少年獨孤卻是一愣,仿佛第一次聽說這個名號,他皺著眉頭問:“我是劍魔獨孤,求敗?不對不對,我怎么會是劍魔獨孤求敗呢?”
這下輪到宋青書皺眉了:“你不是劍魔獨孤求敗?”
“我是獨孤,但我不是劍魔獨孤,也不是什么求敗。”少年獨孤搖搖頭,然后十分傲然地說,“我是劍圣!劍圣獨孤!”
宋青書搖搖頭:“不對,你是劍魔獨孤求敗!你在劍冢寫的,不會錯的。”
“劍冢?那是哪里?!”
這下兩人都愣了,少年獨孤說自己是劍圣獨孤,而宋青書又明明記得劍冢的墓碑上刻著劍魔獨孤求敗,而且楊瑤琴也曾說過自己的曾祖楊過來到劍冢時,劍冢刻下的字,便是劍魔獨孤求敗無疑,可少年獨孤卻連劍冢是什么都不知道。
這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今年多大了?”宋青書突然問,想確定一件事情。
“剛剛及冠。”少年獨孤答道。
果然,現在的獨孤還未求敗,所以他是劍圣獨孤,而不是劍魔獨孤求敗,自己面前的獨孤剛剛加冠,距離他成為那個群雄束手的劍魔獨孤求敗,還有四五十載的歲月,這當中定然發生過許許多多的事情,才使得劍圣變成了劍魔,獨孤變成了獨孤求敗。
“罷了罷了。你不知我劍圣獨孤,我也不知你是何人。”此刻少年獨孤的神情才算恢復些許正常,仿佛剛才大笑般的發泄,讓他心中的怨憤得到了排解。。
宋青書聽他這樣說,只好一抱拳說:“在下,武當宋青書。”
少年獨孤一聽,得意得一笑,仿佛在慶祝自己的激將法用的很成功,而后又腦袋一偏問:“武當?哪個武當?湖北那個武當山么?”
“不錯。”宋青書點頭。
少年獨孤奇道:“武當山也有門派了?那不是個寺廟么。不過看你的樣子,你師父必然也是個高手。”
“自然比你師父強。”宋青書隨口說道。
但少年獨孤一聽到他說起自己的師父,不由得悲從心頭起,整個人眼看著萎靡了下來。
宋青書這時突然想起,少年剛才說到自己在河邊練刀,然后他師父說他入魔,接下來便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讓這個一心練刀入魔的少年變成了劍圣,于是他便問道:“你方才說你在河邊練刀,被你師父發現,然后呢?”
“沒有然后了。”少年獨孤搖了搖頭,“什么都沒了。”
見他不愿說,宋青書也不勉強,又問了一個問題。
“你知道此處是什么地方嗎?”
的確,從他醒來到現在,按照宋青書的估計應該有三四個時辰了,但是這里沒有太陽月亮,不知光陰流轉,這讓宋青書很是奇怪。
“不知道啊!”少年獨孤回答的理直氣壯。
“那你是怎么來的?”
“你又是怎么來的?”
兩個人用同樣的嗓音說著同樣的話,便像是回音一般。
少年獨孤往地上一坐,對宋青書說:“你現在知我是劍圣獨孤了,還敢說我不會使劍嗎?”
“你要還像方才那樣劈我,我依舊勝你。”
“啊呀,我還不信了,來來來,你我再打過!”少年獨孤一下子從地上跳起來,提起劍就朝宋青書刺了過來。
宋青書早有防備,在他還未近身之前,便將斷劍扔了過去,那斷劍便如離弦之箭一般,帶著呼嘯聲便直戳少年獨孤的咽喉。
少年獨孤一揮手便用手中劍將斷劍格開,然后一招【劈劍式】便當頭朝宋青書而來。
他選擇與之前一樣的劈砍動作,但這次所使出的劍意卻讓宋青書不敢怠慢,若說方才少年獨孤是把劍當刀使,宋青書還能輕松應對,但這一招【劈劍式】卻實實在在是劍法,這一下子少年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
在宋青書眼中,少年獨孤一招使出,竟如寶劍開鋒一般,整個人的氣質頓時變得鋒芒畢露,雖然他使出的只是劍法中最基本的劈劍,但在他手中這一基礎劍法卻變得沒有絲毫破綻,宋青書感覺自己不論怎樣應對,都會成為劍下亡魂。
不過這不代表他就會束手就擒,在這危急時刻,他不退反進,身子一貓腳下一蹬,便沖著少年獨孤極速而去。
既然你要劈劍,那我便不讓你的手落下,我看你怎么劈!
宋青書心中打的是這個注意,而少年獨孤見他沖過來,頓時明白他的用意,于是他順水推舟,手中劍柄一轉,手中勁道由放改收,竟然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將劍尖朝下戳了下來。
而宋青書此時正好來到他身前,他的劍尖正對這宋青書的后背便戳了下來,就好像宋青書主動將身體湊到他的劍下。
這兩人一劈一戳,一動一靜之下,竟快如閃電、疾如烈火,完全超出常人的反應之外。
若宋青書此刻再無變招,就只有被刺中的份,但宋青書畢竟不是凡人,只見他的身形突然一矮,整個人竟然就地一個翻滾,然后雙腳猛然向上蹬去,竟然堪堪躲過這一劍,同時反守為攻,雙腳帶著巨大的力道直沖少年獨孤胸口而去。
“哈哈哈!好招!好招!”少年獨孤尚有余力大笑兩聲,眼見宋青書雙腳襲來,不躲不閃大吼一聲,“【劍罡】!”
就見一道巨大的劍形虛影從他身體內涌了出來,這劍形虛影見風就長,瞬間變得碩大無比,將少年獨孤整個人都包裹在內,而宋青書這兩腳便蹬在了這劍形虛影之上。
那劍形虛影望之半透明如薄霧,但觸之缺如金剛石般堅硬,宋青書一腳蹬上,便似蹬在一塊精鐵上一般,反震的力道險些將他的雙腳折斷,他機變之下,借助這反震之力,將自己送出三丈之外,就地一滾卸掉力道,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運轉先天之炁但腳部給自己療傷。
“這招叫什么名堂?”宋青書看著那劍形虛影,此刻已經停止生長,但依舊如一顆一人環抱的巨木般粗大,虛影的劍尖直指天空,約摸有兩三丈高,遠遠望去,當真像是一柄拔地而起的巨劍,叫囂著要戳天。
少年獨孤身形一動,便收回了劍形虛影,那虛影便像是縮水一般又快速縮回他體內,消失在他體表上。
“這是【劍罡】,護體用的,別告訴我你不會啊。”
他最上這樣說著,臉上的表情已經很明確地告訴宋青書,你就是不會,啦啦啦!
宋青書心中暗罵,這個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