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達摩都在布金寺，開壇講經。

　　聚集于布金寺聽經的生靈也越來越多。

　　偌大的寺院，早已人滿為患。

　　甚至連落腳的地方都沒了。

　　“呃……”

　　玉林禪師環顧四周，忽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原本，他請達摩駐錫講經，只是為了本寺僧眾和信徒。

　　可沒想到的是，居然吸引來了無數生靈。

　　萬物生靈，盡皆平等！

　　這原也是好事。

　　只苦了那些晚來之人，擠攘得就跟春運一樣。

　　“老禪師，煩請把屁股往左邊挪一挪，讓點兒位子給我！”

　　聞聲，玉林禪師扭頭看去。

　　一張親切的猴臉，正沖著他咧嘴一笑。

　　赫然是那頭山中老猿。

　　這幾日，這老猿必來聽經，而且每次都坐在玉林禪師的身邊。

　　更讓人驚奇的是。

　　這廝昨日居然生出了靈智，口吐人言。

　　“哦！”

　　玉林禪師早就見怪不怪，當即挪了挪身子。

　　又看了看周圍。

　　這些日子，不少鳥獸前來聽經，都已靈智大漲。

　　聽寺中僧人議論，法壇旁邊不遠處的那棵歪脖老柳樹，昨晚竟也開口說話。

　　看來，待達摩離開以后。

　　布金寺方圓百里之內的地方，定會平添許多妖怪。

　　不過，玉林禪師心中并無半點擔憂。

　　雖然都是妖怪，但這些生靈乃是受到佛光點化，即便成妖，也與尋常妖怪不同。

　　“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只要有一顆善良的心，就不再是妖……”

　　“佛法無邊，普渡眾生，只要心懷善念，又何必執著于人與妖呢？”

　　玉林禪師早就想通了這一點。

　　這幾日，他和達摩寢則共榻，食則同桌。

　　秉燭夜聊，徹夜通宵。

　　討論佛法，暢談經義。

　　以達摩現在的佛門修行，一言一語，一舉一動，在玉林禪師看來，處處皆是禪機。

　　剖析經典，解釋佛理，明心見性，萬法自在，無不契合菩提要義。

　　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

　　玉林禪師自然深受達摩的影響。

　　“我佛門之中，竟然出了達摩師弟這般天才，誠乃氣運使然！”

　　望著法壇上高談闊論的達摩，玉林禪師心下愈加嘆服。

　　居數日，達摩終于辭行。

　　玉林禪師戀戀不舍，與達摩執手，親送數十里。

　　“師弟，此去南贍部洲，妖魔橫行，艱難險阻，萬事小心！”

　　雖然與達摩相處的時日不長。

　　但畢竟是有共榻之誼，玉林禪師打心眼里喜愛這個謙遜有禮而又相貌俊俏的小師弟。

　　因此，情不自禁地話多了些。

　　“是！”

　　達摩合掌道。

　　東行路上的危險，他比玉林禪師更為清楚。

　　推他推算，此時距離唐僧西游，還有百年的時間。

　　佛門在這條道路上的布局，尚未完成。

　　可有些老魔頭，譬如獅駝嶺三怪，火焰山的鐵扇公主牛魔王，碧波潭萬圣龍王……

　　甚至是流沙河的沙悟凈，福陵山的豬悟能。

　　他們早已在這條路上盤踞了數百年。

　　此番東行，少不得要打交道。

　　不過。

　　達摩絲毫不懼。

　　既然發下東行宏愿，他便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臨別之際，無物相贈，這個你且收下！”

　　說著，玉林禪師從懷里摸出了一樣東西，遞給達摩。

　　“師兄你太客氣了！”

　　達摩接過來一看。

　　原來只是一張佛會的帖子。

　　鎮海禪林寺邀請玉林禪師參加四月初八的無遮大會。

　　在西牛賀洲，鎮海禪林寺與爛陀寺、給孤布金寺、祭賽金光寺齊名。

　　據傳，乃是毗盧遮那佛涅槃之地。

　　佛法昌盛，香火長燃。

　　達摩本就打算，若是路過鎮海禪林寺，定會盤桓數日。

　　“無遮大會？”

　　達摩有些不解地看著玉林禪師。

　　無遮大會，乃是寺院召集僧俗的大齋會。

　　按理說人人皆可參加。

　　可玉林禪師卻將它作為臨別禮物，贈送給了自己。

　　這其中必有玄機！

　　“師弟或許可以前去瞧瞧！”

　　“敢問師兄，與其他寺院相比，這鎮海禪林寺的無遮大會有何不同么？”

　　“鎮海禪林寺的無遮大會，皆有名額限制，所邀之人，無一個不是名寺高僧！”

　　“哦？”

　　達摩看了看手上的燙金請帖。

　　這玩意兒就跟武俠小說里選擇武林盟主的英雄帖一樣。

　　或者說，更像門票。

　　“如此大費周折，想必這個無遮大會，目的并不簡單！”

　　達摩從中似乎嗅到了某種套路的味道。

　　但凡諸如此類的操作，若非陰謀，必有異寶。

　　不出所料。

　　玉林禪師點頭道：“鎮海禪林寺每五年舉辦一次無遮大會，為的便是廣集眾智，希望有人能夠破解毗盧遮那佛涅槃時留下的無字真經！”

　　“無字真經？”

　　達摩心頭微動。

　　“以師弟你的悟性，這或許又是一場天賜機緣！”

　　“師兄你把請帖給了我，那你自己呢？”

　　“老衲才疏智淺，已經參加過七次，但皆無所獲！”

　　“既然如此，那我便收下了！”

　　達摩將帖子小心收藏。

　　接著。

　　兩人又交談許久。

　　一抹殘陽欲頹西山，倦鳥歸林。

　　這才互道珍重，揮手而別。

　　達摩繼續踏上東行之路。

　　根據佛經上的記載，西牛賀洲，縱廣八千由旬，形如半月。

　　其境多深山老林，常有大蟲長蛇出沒，人跡罕見。

　　但，達摩全然不懼。

　　翻山越嶺，涉水渡河，餐風飲露，晝行夜止。

　　又有龍葵相伴，隨時侍奉。

　　達摩也曾出言拒絕，可龍葵始終不聽。

　　“龍葵說過，這一路上侍奉圣僧，直至找到王兄，還請圣僧成全！”

　　其實，倚仗達摩的精深佛法，龍葵早已修成陰神之軀。

　　足以自由出入陽世。

　　可她仍然恪守承諾，不肯離開達摩。

　　起初時，達摩見她嬌弱，于心不忍，仍會說她幾句。

　　直到某天，紅葵突然現身。

　　“小和尚，你是要她侍奉你呢，還是想讓姐姐來伺候你？”

　　達摩微微一笑，這才放任不管。

　　久而久之，竟也習慣。

　　這一天。

　　剛翻過一座高山。

　　一大片茂密樹林旋即映入眼簾。

　　“嗯？”

　　達摩不禁眉頭直皺。

　　但見樹林上空，籠罩著一股濃郁的妖氣。

　　如烏云般，覆壓方圓。

　　一道金色佛光從妖氣中透出。

　　“是我佛門弟子被什么妖孽困住了么？”

　　達摩清眉一揚。

　　心念微動，身形早已來到樹林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