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一枚彎月當空。
左鄰右舍滅了燈,連狗吠都停了下來。
尚漠兮輕輕敲了敲林書家的門。
不一會兒,門開了,林書內穿一身白色睡衣,外搭著一件黑色的外衣,右眼的面具在夜中呈現黑色的邊緣,眼睛有些明亮,似乎從未睡去。
尚漠兮閃了進來:“我想問你一件事?!?p> 尚漠兮不敢來的,因為林書和林景霞不是簡單的人物,可若是不來,明早上李大姐就會派人去查她的身世,若是真有什么問題,她后悔都來不及。
林書輕皺眉頭:“不能明天么?”
尚漠兮被門外的風吹的有些冷,打了哆嗦:“不能,現在說,我想知道我的身份。”
夜光下看不見林書的臉,但能感覺對方的呼吸有些凝滯:“你不是不想知道么,為什么這么突然的又想知道了?”
“李大姐,要我去救治她京城的親戚。她以我未知的身份要挾我,我不得不從。我想知道我去京城有沒有危險。”
屋里有人清了清嗓子,當然是林景霞,尚漠兮拱手,眉眼蹙成可憐樣:“求你。”
林書伸手,尚漠兮以為對方要摸自己的臉,不禁向旁邊躲了躲,然后林書的長胳膊趨向她身后的門,修長的手指拉開門,將她推了出去:“告訴過你不要隨便用血,不過也好,哪日死了,我去收拾,能吃個全套?!?p> 聲音已經含了怒意。
尚漠兮閃進半個身子,左手也按在門板上,二人的手中間隔著一指寬,但能感覺林書的手指有些冷,似乎還黑出個小洞。
尚漠兮沒有在意。
“這樣,你告訴我,以后你的飯菜我都包了?!?p> 林書的臉迎著月光,表情很冷,大而狹長的眼眸淡淡地望著她,尚漠兮嘿嘿的笑了,知道對方動了心,趁機補充:“我就知道你大人大量,以后想吃什么盡管說?!?p> 林書嘴角微抿,半低著頭,似乎很認真地思考了一番:“李大姐家的親戚對你沒有威脅,你可以放心的去,如果需要我陪同,明日一早投進院里一顆石子,我會想辦法和你一起去京城?!?p> 林書是怕,尚漠兮一個大姑娘家和自己去京城不清不楚的,免人非議,想出的法子。
正要感謝,林書推出了尚漠兮,啪地關了門。
林書回身,見林景霞站在身后,屋里黑咕隆咚的,著實有些嚇人。
“干嘛,不聲不響的。”
“林書哥,你為什么不舍得吃她,明明吃了她就可以解你身上的.......如果你不吃,我不介意吃掉,還我自己女兒身?!?p> 林書越過她,直奔屋里,坐在炕沿上,指著里屋道:“回屋去,別跑我這來?!?p> 林景霞不動聲色地進了另一個屋子,聲音悠悠地傳過來:“師兄,十年了,你遭的罪還少嗎?如果你不忍心,我來殺人,只需要你點個頭?!?p> “我不會殺人的。最好別觸犯我的底線。”
林書回憶起三個月前,初見尚漠兮的場景。
那時候他被巫術反噬,渾身疼的骨肉炸裂,后來已經不成人形,在百花谷,遇見了自己這幅身體,確定已無殘魂便用另一種巫術,換了身體,然后回復神志后聞到了百里之外的血香。
這種血獨一無二,喝了它可以解除自己身上的巫咒,林書到達百里之外時,天剛黑下。
尚漠兮躺在一顆樹下,嘴唇發黑,脖子流出了鮮紅色的血液,他摸了摸脈,發現脈搏已無,可也就在這一瞬間,尚漠兮又恢復了脈搏,發黑的嘴唇漸漸紅潤,他拿了一些水給她潤唇,生了幾段篝火,確定附近沒有野獸便一個人離開了。
走前,他望了她一眼,脖子上的傷口已經自動愈合。
后來他問師叔,才得知,她的血可以救人,但若是被歹人利用,也可以助長邪力。
所以,他決定看著她,她最好安分守己,不然,就吃了她。
“師兄,你不喜歡我么?我從前可是很美貌的,你確定不是被這小丫頭迷了眼睛吧!”
“我不喜歡男人,景霞,像我們這樣有今天沒有明天的人,有什么資格談愛呢,不如多替人消災,賺錢快活?!?p>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
一室安靜。
第二日一早,尚漠兮果真投了一顆石子。
林書推門,看也不看她,背著一只劍出了門。
等到尚漠兮來了喜服店,林書正在和李大姐攀談。
李大姐拉住尚漠兮的手,熱情道:“我就知道你會來,這樣,尚姑娘,林書公子會風水,你會治病,你們二人和我一起去,我心里有底。”
尚漠兮望向倚著門框的林書,清晨的陽光淡淡照耀在他那張蒼白的臉上,一截子劉海依舊放蕩不羈。
然后他回之以淡漠的眼神,似乎,他們昨夜沒什么交談,今日種種也只是巧合。
蔣家村離京城不遠,尚漠兮來蔣家村三月去過京城兩次,每次都帶著曬干的草藥,換了錢給自己置備一些必需品,再回蔣家村。
這回也不例外,林書將她肩上的包袱拉下來,放進馬車里。車內寬敞,容得三人。
李大姐人很霸道,卻不是什么善談的主,一路上磕磕巴巴地找了幾個不咸不淡的話題,最后又說到了她京城的親戚。
李大姐表弟錢都南是京兆府的京兆少尹,為人圓滑,仕途順風順水,本想著京兆尹退休后替補其職,可卻自上空降,新官上任三把火,整飭官風期間,錢都南繼續老方法,送禮拍馬屁,可卻撞了新上司的槍口,直接遭了冷落,一時仕途堪憂。
錢都南為人圓滑老道卻是個癡情的,對待妻子疼愛有佳,因此與錢都南有關系的族里內外對待這位夫人自是高看一眼。
三年前李大姐因為和京中一位夫人搶布料,得罪了豪貴,正是這位弟妹出面賣了人情。
事情說小不小,可當時若是沒人救她,那位夫人說不定會讓她死在京城。
說到這,李大姐溫柔地看向尚漠兮,同時抓住她的手道:“尚姑娘,我弟妹對我好,你可千萬要救她?!?p> “她得了什么?。俊?p> 李大姐搖搖頭:“不知道,所以,表弟也不大找大夫了,只和我們說,誰要是認識高人便請來,自有酬金感謝。”
李大姐笑瞇瞇地望著尚漠兮,知道這丫頭不一定喜銀子,不喜歡錢的人最難辦,只能威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