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陰差陽錯
就連我,當時也以為是碰巧趕上了,覺得是那戶人咎由自取,活該。
可是在村里住的時間久了,再沒聽說過有什么野狼野狗下山叼走家畜這類事發生。我這才起了疑心,驚覺這事也許真的是子銘的報復。
我那幾日很想問問他原委,但子銘一見我,就露出單純到傻乎乎的笑容,一口一個“茗”地喊。
我那滿腔疑問,最后還是爛在了肚子里。
每個人都有不想提及的事,子銘自己選擇隱瞞,沒有主動告訴我,應該確實是不想我知道,我也犯不著非得去揭人傷疤。
那家的大人也曾指著我笑罵“小雜種”“外面的野狗種”,更經常說些捕風捉影的話,如今得了報應,村人們都樂得看熱鬧,我亦不能免俗。
類似的事發生了不止一次,一些去淳寡婦門口丟石頭的小屁孩,前腳剛被我揮著木棍趕走,后腳就聽說他們被哪兒哪兒來的野狗繞村追了半天,還險些失足落水……
根據對方行為的惡劣程度,淳子銘的報復程度也不同,最嚴重的一次是有個酒鬼意圖強迫淳寡婦,當場被我和淳子銘從背后砸暈了不說,聽說第二天渾身赤/裸著被掛在了村子中間最大的樹上,而且身上少了個重要部位,眼睛也瞎了一只,手指還被野狼一類的生物啃了一半下去。
那酒鬼清醒后很快就崩潰了,某日他披著破布條瘋瘋癲癲地跑出村子,然后就再也沒有回來。
現在細想來,這行徑十足有些駭人,但我當時只覺得惡人活該,絲毫沒去深究這背后的事:淳子銘是怎么做到這些的?從他的神情語氣完全看不出異常,這孩子的心理素質是否有點過硬了?
當時的我對此毫無芥蒂,依然天天找淳子銘去玩兒。
這樣的事發生的次數多了,村人們也漸漸意識到凡是招惹我們兩家的人總是落不到好下場,大抵是有神佛保佑,從此再沒人敢來找茬。
完了,我忘記赴梅花之約這事,肯定被這小子狠狠惦記著呢。
往日在歲陽宗里有師尊師兄罩著還好,現在我們二人獨處一室,雖說我也有些身手在,但他若是玩兒陰的……
“茗,你在想什么呢?”
少年無奈的聲音仿佛嘆息,把我驚得一哆嗦。
“我……”
我側過臉,見子銘正好整以暇看著我,那句“我怕被你捉弄報復”卻是怎么都說不出口了。
都認識這么久了,現在才想起來害怕對方什么的,說出來我自己都不信。
哪怕回憶起這些往事,我心里多出來的也不是什么恐懼,而是……擔憂。
發生在子銘身上的事,恐怕我錯過了很多很多。
“子銘,你可不要誤入歧途哦。”
“嗯?”
面對我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子銘顯得有些錯愕。
我剛想開口解釋,門后又傳來一陣聲響。
“大人,那信箋已經送到了。”
是侍衛的聲音,可算是回來了。
不對,等等……
他說那墨梅畫箋送出去了!?
這是送到誰手上去了?
我和子銘對視一眼,皆在彼此眸中讀出了疑惑。
想到子銘還在屋里,不好直接讓侍衛進來問話,我便隔著門問道:
“哦?你是把那信箋送到何人手上去了,當真是我所說的那人嗎?”
“是的,仙者大人的囑托,小的不敢怠慢!”
聽那侍衛語氣平緩,聲音擲地有聲,確實不像在誆我。
我突然想起我當時說的是“位列今夜宴席的貴客”,但沒說是“歲陽宗來的貴客”,我想當然地覺得皇帝應是為了淳子銘單獨設宴,但子銘既然能沒什么心理負擔地從宴席上溜出來找我,顯然這“貴客”不止一人。
我冷汗都有點下來了,如果是剎鳴峰長老蒞臨,靈鏡通訊時師尊應當會提到,但若不是,還有誰能有這等排場?
我心聲傳音給一旁的子銘,問他今日是和誰一起來的,誰想子銘則搖頭表示受邀的確實只他一人,并無其他門人來此。
邪了門兒了。
那侍衛還等在門外沒敢妄動,我打算旁敲側擊一下:
“……那人今日氣色如何?”
“二皇子殿下身體向來健朗,今日又得了仙方滋補,氣色自然好得很!”侍衛的語氣還帶著股莫名的驕傲感。
我感到一道雷直劈向自己的天靈蓋。
二皇子!?
我腦海里浮現出他跟東陌師弟對峙時的畫面,瞬時感覺頭疼起來。
這人怎么不清不楚地就把我的信給收了,而且我有感覺,那封信的靈力結還在,畫還沒拆開。他就不怕別人在信紙上涂毒么,居然敢收下這種“來歷不明”的東西。
“知道了,你退下吧。”
肯定不能讓侍衛去把信再收回來,那樣怕是他的小命會難保。
丟了信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不知道二皇子這樣做的動機,教人心里不大舒服。
“二皇子……?”一旁的淳子銘喃喃自語,“哦,我想起來了,就是宴席開始前就對我態度很殷切的那家伙。”
“怎么辦,我現在再賠給你一幅畫如何?”我撓撓頭看向子銘,有些不好意思。這陰差陽錯的,要送給他的東西居然落入旁人之手了。
“不用,我自會向他討回來。”
子銘有些不屑地冷哼一聲,表情極度不爽。
這幅模樣的子銘倒是讓我感覺有些新鮮,往日他哪怕是報復別人,也多半喜怒不形于色,說白了就是蔫壞,但眼下他卻情緒外露,把那“老子不爽”的心情清清楚楚地表露在了臉上。
“說起來,子銘,你居然真的就那么不給皇家面子,宴席還沒開始就溜出來了?”我又想到了這茬。
“哦,無妨,跟他們打過招呼了。”
“他們同意了?”
“那倒沒有。”
“……”
“沒事,我已經答應他們在這里暫住幾日了,那宴席本來也是用于慶祝皇帝陛下大病初愈的,我在不在倒也不影響。”
“大病初愈?”我驚訝地挑了挑眉,這倒是第一次聽說。
東陌師弟今日如此直接地拒絕參宴,該不會還不知道這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