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
這場小宴是她一手策劃的，在場所有人的座次自然全是她的賞賜，而李奴奴公然開口對座位不滿，雖然算不得是什么大錯，但卻在眾多官家夫人面前狠狠的落了她的顏面。
她不能不懲。
二來。
她并不清楚這月貴妃和這謐王妃的心思。這兩個人如今一唱一和，到底是真的針鋒相對，還是因為看出了她在賜座上耍的把戲所以在一起做戲。
她也不清楚。
但她很清楚一點，那就是月貴妃和謐王妃之間。
還有的另一層關系。
魏皇后輕輕開口，長長的指甲碰撞，“本宮也覺得，月貴妃所言頗有幾分道理，金誠年幼，不懂事也是事出有因，如此，本宮自然不會怪罪。”
看著金座上一臉得宜魏皇后，再看看底下已經歪頭和她示威的李奴奴，姚落柔不著痕跡的挑了挑眉毛。她還是不信，這皇后，敢不懲。
“既然金誠對座位不喜，便換一個吧，來人。”
“婢子在。”
“給金誠換個位置。”魏皇后轉轉手上的金指甲，目光巡視一圈，伸手一指，“就那吧~”
皇后親自賜座，這可是天大的臉面。這般想著，金誠也沒回頭細看，便喜氣洋洋的屈膝作揖，“謝皇后殿下。”果然，她比這姚落柔好了不知多少倍。
“噗嗤。”
一聲輕不可聞的嗤笑之聲傳進了李奴奴的耳朵，她猛地扭頭，看向姚落柔一側。
可惜——
姚落柔并沒有笑。
李奴奴皺眉。
不對啊，她剛剛明明聽見......
“金誠。”
又是一聲輕柔的呼喊，李奴奴巡視的視線凝固，連挺直的后脊都緩緩僵住，木然的轉身，再次屈膝作揖，“月姨。”
“還不快塊落座，別耽誤了娘娘的正事。”
“喏。”再次被月貴妃警告，李奴奴在怎么怒氣沖沖，也只能就此作罷，只不過在她隨著宮女離開的時候，突然察覺到一絲絲異樣。
皇后發話的時候，公然笑出聲，難道沒人斥責么？
李奴奴抬頭，望向左右。
卻落了個滿心奇怪。
這些人的視線，不僅沒有對剛剛那聲笑產生疑惑，還都在不約而同的看著她，好像——
都在可憐她？
她有什么好可憐的？
思及此，李奴奴猛然回頭。
“金誠宮主，您的位置到了。”一身黃綠宮裝的侍女垂首，讓出了視線。
只見那用來通風的雕花鈴木窗下，紅衫椅搖搖擺擺。
隨著李奴奴滿面菜色的坐下，那明賞暗懲后的魏皇后做起了和事佬，“好了好了，別說這些了。”
現在，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這般想著，魏皇后抬抬手，“既然人已經到齊了，那這次的賞花小宴便就此開始吧，來人呀，上茶。”
隨著一位位宮女入內，一股子清香撲面而來。
姚落柔緩緩垂眸。
只見那素藍色的瓷杯內，泛著點點纓紅。
這是——
花？
“諸位夫人。”得了皇后的示意，一位滿臉富態的老嬤嬤站了出來，“此茶乃塞外特供，聞之清香，入口卻微苦，可待這苦勁一過，便是回味無窮的甘甜。”
“大家，都嘗嘗看？”
待嬤嬤解釋完，魏皇后才緩緩開口。
“喏。”
眾人齊齊應聲。
姚落柔自然也不例外，指尖微劃，長袖掩面，還不待她放下袖子，這滿屋的鶯鶯燕燕便再次嘈雜。
“這茶也太妙了。”
“是矣。”
“不僅是茶，就連著水怕也是那三清山泉。”
“諸位喜歡就好。”
“皇后娘娘有心了，得了這么好的東西，還不想著讓我們也跟著嘗上一嘗。”
“據說，還有養顏的功效。”
“娘娘大慈。”
......
這鶯鶯燕燕一句并著一句。
聽得姚落柔百般不適。
曾幾何，這碩大的皇宮里，最不被允許出口的，便是那溜須拍馬，阿諛奉承，可現在——
真的是，世態炎涼。
“誒？謐王妃喝了這么久都不曾停下，可是覺得好喝？”就在姚落柔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一心龜縮在袖底的時候，一句千嬌百媚的聲音悠悠響起。
帶著不清不楚的調侃。
姚落柔挪開手臂。
這誰？
一位恨不得將自己打扮成那金元寶似的黃衣小娘子映入眼簾，下意識的，姚落柔閉了閉眼。雖然她愛財，可真的沒有被黃金刺瞎眼的想法。
不過——
按照這位坐的位置來看，對面的第二排......怕是自己那位便宜皇兄的不知道第多少位妃子。
雖然不認識，但姚落柔也沒為難人家，笑著應承道，“這茶很好喝。”畢竟，萬一人家只是看她長得好看，想跟她搭話呢？也不是不可能！
她就經常干。
姚落柔有心放手，可惜有的人，卻偏偏不明白。
“哦？是嘛~既然謐王妃覺得這茶好喝，那可否請問一下，這茶，究竟好喝在哪里么？”金元寶妃子再次開口，帶著滿臉燦爛的笑意。
一眼看去，好似只是單純的好奇。
但好奇的挑釁，終究還是挑釁。
“皇后娘娘說它好喝，它自然是好喝的，就算一百個人說它不好喝，我也覺得它好喝。”
虛偽嘛~
溜須拍馬嘛~
誰不會似的！
姚落柔看向左前方坐著看戲的魏皇后，露出了一絲比所有人還要虛偽的笑容。
“那......”
“難道你覺得不好喝？”
還不待那金元寶說完，姚落柔便接連開口，目光灼灼，直刺的金元寶的眼神左右閃躲。
“我當然覺得好喝了。”金元寶謹慎開口。
聞言，姚落柔點點頭，“英雄所見略同！”本來是針鋒相對的對話，可她卻被對方莫名其妙的給夸上了一句，對此，金元寶只能喃喃兩下，再也說不出話來。
“你......”
“好了，孟嬪，你自己喝你的便是，別打擾謐王妃。”還不待那金元寶妃子絞盡腦汁，魏皇后便徐徐的揮了揮手，隱去眉眼中的探究。
這謐王妃今日怎得和上次在宮宴上見的頗有不同？
若說上次是溫婉嬌柔的白茶花，那這次，可就是鋒芒畢露的紅玫瑰了。
一白一紅，一圓一尖。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姚落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