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進屋落了座，姚落柔才再次開口，“二婆婆這次來，可是讓落柔好生歡喜。”

　　二婆婆鮮少出蜉蝣，向來都是坐鎮蜉蝣宮的。也不知道這次二婆婆如此不遠萬里的來到這里，是因為什么，總不能真的是因為那樁小生意吧。

　　“你不來見婆婆，婆婆自然要來看看你。”白骨佛了佛衣袖，語帶嗔意，“再不來看看，怕是我和你大婆婆臨走，都再難見上你一面了?！?p>　　白骨接二連三的提到離開，姚落柔皺了皺眉。

　　“二婆婆……”

　　這接連出現的詞語，讓姚落柔那想要弄清白骨意圖的心思都淡了些許，面露疑惑。

　　她從不認為，一個人反復的說出某個詞，是巧合。

　　“宮主可喜歡那謐王？”

　　可惜，白骨直接開口，打斷了姚落柔的話語，沒有讓她繼續問下去。

　　“若宮主喜歡謐王，那婆婆我就要好好斟酌斟酌了。那謐王的身子，可不是個小問題?！?p>　　白骨的話語拉回了姚落柔的疑惑，她下意識順著白骨的話回道，“謐王他，不就是中了毒么？”雖然上次在姚府，她并沒有讓桃喜把所有的診斷都說出來，但是她還是大致的知道一點的。

　　李希堯的身體，根本就不是先天不足，而是中毒已久，毒性頗深罷了。

　　而毒，總歸是有解藥的。

　　她蜉蝣宮別的不敢說，在找東西，尤其是找奇珍異寶的這方面，自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更何況，她身旁的二婆婆，就是用毒的高手——

　　萬骨枯。

　　“他確實是中毒。”白骨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帶上了絲絲的凝重，“而且這毒藥的名字，叫做枯榮。”這一點，是在她踏入那件雅間的時候，才知道的。

　　“枯榮？”姚落柔驚訝，就連一旁垂首，一副雷打不動樣子的桃喜都訝異的抬頭。

　　枯榮，是一種奇毒。

　　二婆婆之所以能被世人尊稱為萬骨枯，其緣由，便是這奇毒枯榮。

　　它之所以稱為枯榮，是因為它的毒性。

　　若把它下在生機勃勃或毫無病癥的人身上，那這人便會在精神百倍的三天之后徐徐老死，這種老死不是外表的衰老，而是人體內的衰竭，此為枯；

　　若把它下在中毒將死或久病垂危的人身上，那這人體內的毒氣病氣便會被迅速壓制，雖毒氣病氣皆在，但此人卻會被它硬生生的吊著一條命，此為榮。

　　但枯榮之所以被稱作毒藥，是因為它終究不是用來治病救命的。

　　“服下枯榮而不死者，是幸運的，但同時，他們也是最不幸的。”白骨的眼簾緩緩閉起，“當年我之所以被人追殺，流落蜉蝣宮。不是因為我去拿枯榮害了人，而是因為，有人拿著枯榮，去救了人。”

　　說著，白骨的嘆了口氣。

　　“枯榮是可以吊著一條命，可是它除了會吊著人的一條命以外，還會放大那個人的感官，而能讓這枯榮起作用的將死之人，必是痛苦的。這藥，會讓人，更痛苦?！?p>　　恍若刀刮者，日日刀割，又如穿心者，夜夜血咳。

　　姚落柔的手指緩緩收緊。

　　“二婆婆，你這毒，不是早就沒有了么？”早在二十年前白骨入了這蜉蝣宮的時候，便已經摒棄掉萬骨枯這個名號，而萬骨枯的枯榮，更是早已銷聲匿跡。

　　“也許，是以前的遺留?！卑坠茄酆燁潉?。

　　長袖下的手指緩緩攥緊。

　　姚落柔沒有注意，她現在的心都是亂的，“那這萬骨枯，可能解？解了之后，可會有危險？”

　　這么多日的相處，姚落柔早就把李希堯庇護在了自己的羽翼下，更別說，昨夜某人還偷摸摸的表了白。

　　“可以解，但是解開枯榮之后的后果，會比服用之前更加糟糕?！卑坠锹犞β淙嵋讶蛔兇值暮粑?，緩緩嘆氣，“如果他之前就是中毒將死，解開之后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但若是久病垂危，解開的后果，難以預計?！?p>　　怪不得，怪不得這圣手佛治療了謐王這么多年，卻絲毫沒有起色。

　　他是不敢解的。

　　“圣手佛給他治療了這么久，卻一直都沒有解開枯榮?！币β淙嵋蚕氲搅诉@一點，“那只能說明，他在服下枯榮之前，必然不是中了必死之毒?！?p>　　按照調查，圣手佛自老謐王離開之日，也就是小美人十歲之際，便一直為他治療。十三年的時間，圣手佛不可能連個解藥都制作不出。

　　畢竟——

　　那可是當年享譽江湖，號稱閻王見了，都要退避三舍的圣手佛??！

　　而且讓姚落柔更加深信李希堯不是中毒的一點，是因為下過旨意的先皇。

　　“他應該真的是，先天不足?！?p>　　當年先皇的圣旨，姚落柔是知道的，甚至當時，她就在旁邊。

　　——謐王幼子生而不足，病體難醫。

　　她三翻四次的探究，只是為了證明他是不是已經痊愈。

　　“宮主說的不錯?！卑坠菙棵?。

　　她比姚落柔更確定，這謐王服下枯榮的原因不是中毒。

　　不知想到了什么，白骨突然話鋒一轉，“但這圣手佛醫術雖然高超，卻終究不甚用毒，這枯榮所帶來的痛苦，其實是可以抑制的?！?p>　　姚落柔抬眼。

　　雖然一句話也沒出口，但白骨卻猜到了她的想法。

　　“我有辦法。”

　　白骨壓下思緒，微笑。

　　其實自當初那件事以后，她雖不再出現在人前，但卻更加潛心研究枯榮，所為的，就是這有朝一日，可以為自己當初留下的因，結去之后的果。

　　雖然沒普及到所有人，但是作用到一個人身上，也足夠了。更別說，這人還是宮主的夫郎。

　　白骨笑的愈發慈和。

　　“論醫術，我們比不過圣手佛。所以如今我們能做的，便是減輕他的痛苦，然后竭盡所能的為圣手佛提供他所需要的東西，在他得出最終的治療辦法之后，獻上枯榮的解藥。宮主覺得，可行否？”

　　聞言，姚落柔點點指尖，卻在即將敲打上桌面的時候止住的力道，無聲。

　　“便照二婆婆的意思做吧?！币β淙峋従忛_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