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實證明,萬黎的感覺是對的——
“這個太甜了?”杏仁餳粥。
“是的。”
“這個太酸了?”醋芹。
“是的。”
“這個太熱了?”渾羊歿忽。
“這個五六成熱剛剛好。”
“這個太涼了?”全魚膾。
“對。”
“這肉要褪皮?這魚要挑刺?還有這……”
……
一問一答之下,姚落柔把李希堯的忌口弄了個明明白白,甚至還自己補充了幾點。
見此,萬黎差點要夸獎她是一個認真聽話,舉一反三的好學子了,可惜,現在的他還沒有合適的身份,也沒有交談的時間。
隨著時間流逝,布菜的和被布菜的都填飽了肚子,就連桃歡都抽空下去吃了飯。
唯有萬黎。
口干舌燥,臉色發白。
他甚至忍不住懷疑,自己這到底是在整李希堯,還是在整姚落柔?其實,他是在整自己吧。
待到酒足飯飽,萬黎終于松了口氣,如釋重負,逃也似地退了下去。不是身體累,是心累,要是再讓他多說一句話,再多站一炷香,他都能現場表演一個就地暈倒。
“調皮。”
窗邊的軟榻埃幾上,李希堯看著身邊樂不可支的姚落柔,寵溺的搖了搖頭,聞聲暖語。
“嘿嘿。”
姚落柔一臉甜笑,絲毫沒有否認的意思。
畢竟,她今日可謂是收獲頗豐。
不僅探測到了李希堯對她的底線深不可測,還發現了另一件事。
這李希堯,還真有可能是喜歡她的,至少,不討厭她。
試問,誰能看著自己的貼身侍衛被那般戲耍無動于衷,更何況這萬黎,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個普通的侍衛,更像是一個弟弟,行事自在,來去自如。
再加上那和她已經被燒毀的幼時居所很是相似的集雅澗,還有今日這一桌她很是喜愛的美食,都在一點一點向她表示,這李希堯——
對這場賜婚,很是滿意。
如此想著,姚落柔看了眼面前的李希堯,壓抑著心口處傳來的淡淡的愧疚,眼簾微垂。
也許,她可以對他,再好一點。
此時的姚落柔還不知道。
她就算做的再過分點,李希堯也會寵溺的任她胡鬧。
“殿下,你可是說午后小酌一杯的!”
說罷,姚落柔歪頭趴在桌上,看著窗外的皚皚白雪,心思不知道飄到了哪里去。
……
半晌——
李希堯拎著酒壺回來,然后還沒等他放下,便再次離開,拿起了放置了很久,卻一直沒有人穿過的白狐裘,搭在了姚落柔的肩上,手掌輕抬,對著姚落柔那已被整理的一絲不茍的發髻微頓,緩緩收回。
待他靜悄悄回了軟塌的另一側,看著眼前這個正坐在他的對面,依靠在桌沿上的少女,目光灼灼。
李希堯定定的看著。
其實——
他到現在還有些難以置信,這個自己肖想了這么多年的姑娘,如今竟是他的夫人。
夫人?
就這么想想,李希堯就控制不住笑意。
何其有幸。
……
集雅澗的臥房內歲月靜好,可集雅澗的西廂房里,卻是一片愁云慘淡。
萬黎捂著肚子,一陣一陣的放著臭烘烘。
又是一陣突如其來的攪動,隨著肚子一陣陣的抽痛,萬黎齜牙咧嘴的打開窗戶通氣。
太臭了。
他現在這癥狀,實屬不對。
萬黎仔細的端詳了眼前的餐食,著實沒有發現什么。雖然他現在的感覺和巴豆瀉藥很是相似,可是他只是一味地放屁而沒有跑廁所,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萬黎哀叫的時候,他的房門外,略過了一道玫紅色的衣衫。
……
是夜,謐王府西院。
“咳。”
隨著一聲輕咳,一襲藍衣錦袍的白面郎君步入了這黑暗的囚牢。其后緊隨的黑衣侍衛探頭望了望,可惜,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見。他緊著往前走了幾步,扯開嗓子喊了起來。
“李老頭,張老頭,人呢?”聲音聒耳,好似只要聲音夠大那人就聽得到一般。
而事實證明,大聲的叫喊還是有用的。
半晌——
在那深處的一片漆黑中,突兀的亮起一盞昏暗的油燈。
隨著昏暗的油燈緩緩靠近,只見一身灰衣的亂發老者拖沓而來,隨之響起的還有一道蒼老嘶啞的聲音,“殿下萬福。”
“李老頭,你怎么還是如此慢吞吞,張老頭呢?不是又重病了吧?”一襲黑衣長袖的萬黎下意識往他的身后看了看,果然只有塵埃而沒有人。
張老頭,張三又沒來。
整個寂靜的空間里回響著萬黎的聲音,可惜這李老頭好似聽不到一般,依舊不言不語的行至李希堯的跟前,規規矩矩的作了個揖,竟是半點不搭理萬黎的。
“李老?”見此,李希堯緩緩開口。
“老奴不知。”李老頭還是那副垂喪的樣子,仿佛眼簾都沒有睜開。
雖然每次來都是如此情形,萬黎卻依然很生氣。這兩個老家伙倚老賣老,真是不知所謂。萬黎摸了摸后槽牙,看著李老頭的眼神宛若看著一個死物,不在多做唇舌,直接道出了他們的來意。
“昨日周管家送來的小娘子呢?這你總該知道吧。”
“不知。”李老頭開口,卻依舊搖頭。
萬黎下意識皺起了眉頭,這謐王府的地牢內只有兩個看守者,一個名叫張三,多半是臥床不起,誰人不見。一個名叫李四,就是眼前這個佝僂老人,他們二人因早年作惡,為了買自己一條命,早在老謐王殿下的面前立下誓約,為謐王府的地牢駐守百年。
人怎么可能活百年之久?
所以這條誓約一旦立下,便代表著終身。
在地牢管理了數十年,這李老頭若真如他所說的不知,那只能說明一件事,人是被張三帶走關起來的。所以,他才會不知;然而更大的可能性,卻是這李老頭在撒謊,而他撒謊的原因,也只有一個——
人如今在張三的手上。
雖然都和張三有關,但是性質不同。一個是關押,而另一個……
“阿堯。”萬黎下意識開口。
那張三可是個老色胚。
萬黎能想到的,李希堯自然也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