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總，沈總！”

　　鄭逸追了老板好長一段路才追上，停下來后不斷喘氣。

　　“你已經來了？”沈暮明顯還沒回過神來。

　　“沈總，停車場在那邊。”

　　鄭逸指了個方向，趕緊接過老板手上的禮盒，心里也在納悶，我在出口揮手動作那么大你都沒看到？

　　“好，走吧！”

　　兩人上車，鄭逸自然是充當司機，在老板的指引下開往市區。

　　這是一輛黑色的大眾帕薩特，不貴也不算便宜，用來代步跑客戶也不算掉份，總價花了20多萬元。

　　這就是霧都的好處，牌照不用花錢，就幾十塊錢的手續費。

　　讓鄭逸沒想到的是，老板帶著他出入各種商場、超市，煙、酒、糖果、營養品買了一大堆，幾乎把后備箱塞滿。

　　當然，中年男女的衣服也不會少，春夏秋冬的都有買。

　　更過分的是，老板還買了兩床冬天用的蠶絲被，后備箱裝不下，直接扔在了后排。

　　和鄭逸一起吃了頓午飯，沈暮就把車給開走了。

　　臨行前，他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鄭逸，國慶長假有7天，你如果沒什么要緊事，不妨回家看看。至于旅游什么的，機會很多！”

　　沈暮的老家離霧都市中心并不遠，車程還不到200公里。

　　然而，這片地帶山路多，特不好走，僅有一段高速通到縣城，剩下的路就得繞山跨橋。

　　等沈暮把車開回老家所在的鎮上，耗去了三個多小時。

　　然后，他又遇到了問題。

　　這個年頭，并不是村村通公路，即便有的那些，絕大多數也是泥路。他家到鎮上趕集，還得走上半個小時。

　　說起來很近，要是在大都市，幾公里十分鐘就能趕到。

　　沈暮探了半天路，最后只能選擇把車開到鄰村去，那是轎車能抵達離家最近的地方。

　　一刻鐘后，一輛黑色的轎車開進李家大灣地壩（地壩：巴蜀人的叫法，外面多叫場壩），有不少小孩在追逐玩鬧，跳繩、丟沙包的都有。

　　更有幾個從地里勞作回來的大媽大伯在歇腳，談起今年的收成如何如何，要么就是一些八卦。

　　當然，最多的還是老爺子老太太湊在一起閑聊。

　　他們談的內容就健康多了，比如誰家的小孩成績很好，每次都能考年級前十；誰家的娃兒進了皮鞋廠待遇不錯，掙兩年錢就能回家娶媳婦兒了。

　　偏遠農村大多這樣，好在沈暮生活的這一帶，沒有麻將習俗。

　　“快看，車！”

　　“嘿，還不是一般的車吶，我只在電視里才看到過。”

　　這是小孩子的聲音，大多數驚訝、好奇。

　　而大人們的關注點就不同了。

　　“啷個會有車開到我們這種地方來？”

　　“會不會是縣城下來的領導？”

　　像他們這種窮鄉僻壤，連鎮上都看不到小轎車，最多的反倒是手扶拖拉機和貨車，剩下就只有跑短途的中巴車。

　　公交？

　　不要想了，那是城里才有的稀罕玩意兒！

　　沈暮看到一群小孩往這邊跑，地壩各處的大人雖然沒有跑過來，卻全都停下來交談，拉長脖子往這邊望。

　　他趕緊減速，慢慢悠悠開到一家小賣部門前。

　　這家小賣部的主人他認識，以前還經常跑過來買點醬油、鹽什么的。

　　突然看到一輛轎車往這邊開，反倒嚇了店鋪主人一跳，趕緊快步走出，生怕是上面來檢查不規范經營的。

　　“砰！”

　　沈暮熄火下車，關上車門后，望著那位年近70的老大爺大聲叫道：“李大爺，啷個是你在守攤呢？”

　　大爺耳朵有點背，聲音小了可不行。

　　“大壯兩口子帶著娃兒走親戚去了。”

　　李大爺下意識地答了一句，忽然眼睛一瞪，指著沈暮道：“你……你，你是順河堰沈忠順家放牛的那個娃兒，叫那個啥子……”

　　他想了半天也沒能想起來，而他口中的順河堰，就是沈暮家所在的村莊。

　　其實連村都算不上，在這片丘陵地帶，不適合大規模的人群居，基本上一個村都分成很多組，而一個組的村民，還分散在各個莊里。

　　譬如順河堰，實際上加起來還不到20戶人家。

　　李家大灣聚集的人算多的，也不到40戶。

　　“是的李大爺，沈忠順就是我爸，我叫沈暮！”沈暮熱情答道。

　　“哦……對對對，你就是沈暮，好幾年不見嘍，我都不敢認了啊，聽說你上大學去了，畢業了沒，現在哪里打工？”

　　李大爺一下子來了精神，窮苦山村能出一個大學生不容易，有機會和大學生交流倍感榮幸。

　　“李大爺記性真好，我今年剛畢業，如今在魔都。”

　　和老家的長輩聊天，沈暮一直保持著笑容，妥妥的乖孩子形象。

　　“啊……魔都啊！”

　　李大爺吃了一驚：“聽說那里遍地是錢，城市比咱們縣城都大，新聞聯播好像提到過。”

　　沒辦法，這年頭農村沒有閉路電視（實際上，作者菌老家至今都沒有），更別說什么網絡電視了，就連打個手機電話，也要爬到房頂才有穩定信號，哪能了解外面多少。

　　見老爺子扯遠了，沈暮趕緊打住：“李大爺，是這樣的，我這車沒辦法開進順河堰，想在你這邊放幾天，我給你100塊錢，你幫我看管一下行不？”

　　李大爺趕緊搖頭：“都是鄉里鄉親的，又不是不認得，提啥子錢嘍，你爸爸前幾天路過這邊時，還買了兩包煙回去。

　　“你剛剛說哪樣，這個車是你的？是買的嗎？”

　　沈暮笑道：“我才剛上班不久呢，哪能買車啊，是租的。”

　　李大爺感慨不已：“魔都就是不一樣啊，連豬都有車！”

　　沈暮：“……”

　　他也不好解釋，這是很多老家人的通病，平舌翹舌很難分清。

　　直接掏出100塊錢塞給李大爺，可他怎么都不要，沈暮無奈，從后備箱拎了一瓶酒出來。

　　“這就對了嘛，老頭子現在也沒別的愛好，你給我錢肯定不妥，酒還要得。”李大爺總算收下。

　　沈暮又找他借了一輛用來進貨的人力三輪車。

　　將后備箱的東西搬下來，把三輪車擠得滿滿當當，也才裝了一小半。

　　他和李大爺打了個招呼告別，踩著三輪往順河堰趕。

　　等沈暮走后，一堆成年人總算圍了過來，找李大爺問東問西。

　　忽然，一個中年壯漢看到李大爺手里的酒：“李叔，這個高檔貨哪里來的？”

　　“沈忠順家娃兒送我的啊，有多高檔？”

　　“精品茅臺，最低800塊一瓶。”

　　“啊……”

　　“李叔慢點，別摔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