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彎牙似的月亮掛在天空中,灑下一層淡薄的銀輝。
年媛媛靠在窗戶邊上,看著屋外的海棠樹。屋內燈火通明,屋外漆黑一片。
她其實根本就看不清樹上的海棠花,也聞不到海棠香味。當然,這是因為海棠花原本就是無香的。
“愁死了,真的愁死了。”
年媛媛摸了摸腦門,狠狠地拍了拍。
她怎么就穿越了呢?偏偏還是清朝,還是雍正的后院。她還是——那個據說十分囂張跋扈的敦肅皇貴妃,年氏。
囂張跋扈其實沒什么。
最關鍵的是,她死的早,生的兒子還沒一個活下來的。出身高貴又怎么樣?一手好牌全糟蹋了。
康熙五十五年,十五歲的年媛媛,奉旨嫁入雍親王府,成為皇四子胤禛的側福晉。入了宗牒,是記在本本上,釘釘子的側福晉。
今兒,是她剛剛過府的好日子。
她穿著一身嫁衣,正等著四阿哥胤禛的到來。
但天都黑了,聽說這位主子爺仍然忙于公務沒過來。
“側福晉,要不您還是回榻上坐著吧?”
婢女小桃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低聲道:“婢子剛剛似乎瞧見有人提著燈籠過來了,會不會是主子爺?”
“他不來才好呢。”年媛媛沒好氣地說著,可還是口嫌體直地坐回到了床榻上,規規矩矩地就將蓋頭給蓋在了頭頂上。
伴隨著門口推門而入的聲音,年媛媛只覺得自己的心頭一緊,心跳都跟著加快了好些。
主子爺回來了?
那位據說勞模一般,從不近女色,但獨獨寵愛她這位貴妃的雍正爺?
屋內一下子安靜了起來。
年媛媛只聽見好些腳步聲,再緊跟著就是房門被帶上的聲音。她的蓋頭很大,蓋著以后就什么也瞧不見了。
“小桃,是主子爺來了嗎?”
年媛媛喊了一聲,但是沒有人回答自己。
“...”年媛媛伸手,就想要將自己的蓋頭給揭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手才剛剛伸出去,她卻碰到了另外一只溫暖的手。
那手就在自己的頭頂,輕輕觸碰到時,年媛媛能夠感覺到那上頭的薄薄一層繭。感覺著,這手孔武有力——該是一位男子的手。
是主子爺?
年媛媛想著,手指就輕輕摩挲了一下。
繭還挺厚實,古人都這么不注重保養的嗎?
胤禛蹙著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他的手,正被另外一只小手給握著。水蔥一樣的手指正在他的大手上摩挲著,仿佛十分地感興趣。
不乏幾分小心翼翼,但更多的還是好奇。
“摸夠了?”
胤禛被摸得有點兒舒服,但還是開了口。隨即抽開了手,背過身去,冷冷道:“看你好像想自己揭開蓋頭的樣子,那隨你。”
“…”
年媛媛聽見這聲音,心都快從嗓子眼兒里跳出來了。
她這還是第一次摸一個男子的手!
結果好像就這么被嫌棄了。
“主子爺。”
年媛媛一邊十分“聽話”地真的就將自己的蓋頭掀開了,一邊小心翼翼地就抬了抬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他原本是蹙著眉的,臉色看著很是疲憊。
可他在瞧見自己的時候,忽然眼神稍稍動了動,像是心情好了一些似的。
年媛媛心頭一喜,暗自道:“果然長得漂亮還是有優勢的。”
“嗯。”胤禛很是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隨手將年媛媛手上的蓋頭扔在一邊,道:“你是側室。”
“過門能有喜服已是恩典,旁的倒是沒了。這兒是暖春院,是給你獨立的小院子。有小花園和廚房,你自己看著安排吧。”
“更詳細的,明日你給福晉請安見過以后,她會跟你說的。”
“妾身明白了。”
年媛媛說完,搭在腿上的手就開始不自在了起來。
將大腿上的衣裳捏了起來,捏得皺皺巴巴的,攥在手里,不撒手了。
她是知道的。
她知道——洞房花燭夜應該發生什么。
“歇下吧。”
胤禛卻自顧自地站到了一側的架子邊上,雙目閉上,雙手伸開。
“…”
年媛媛看得一愣,心說這是啥意思?
胤禛卻就又轉頭過來看向年媛媛,問道:“給我寬衣。”
“…”
年媛媛這才如夢初醒,拖著自己又長又重的衣裳,小心翼翼地邁著步子朝胤禛走過去。
可她才剛剛邁出步子,腳下就因為衣裳太長,而踩到了衣擺,看著就要摔在地上。
年媛媛心頭又是一緊。然而…事情卻并未像那些甜甜的言情小說一樣,會有一個男主從天而降將她給接住,緊接著就是公主抱和…
她摔在了凳子邊上,緊接著一下子抱住了凳子,才不至于整個人趴到地上去。
而胤禛…
仍然站在架子邊上,看著她。
嗯…還是連步子都根本沒挪動一下的那種。
年媛媛看得心頭一沉,心中卻忍不住罵道:“說好的寵冠后宮呢?這都是假的吧?人家根本對你一點兒都不在意!”
“妾身…踩到衣裳了。”
為了緩解尷尬,年媛媛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這幾個字。
胤禛卻好似一副看傻子的眼神一樣,仿佛是想說:“這么顯而易見的事情,我當然看出來了。”
年媛媛無法,只得到了胤禛身側,幫她寬衣。
好在,這個她還是會的。
臨出嫁前,額娘在這些事上千叮萬囑,教過她。
一陣折騰以后,年媛媛悉悉索索的就將胤禛的衣裳解了下來,放在了一側的架子上頭。
胤禛仿佛對此還算滿意,并未吐槽。而是徑自朝著床榻上就走了過去,自己就給自己蓋好了被子。
“睡之前,記得將蠟燭吹了。”
胤禛淡淡地說著,說完以后再無言語。
年媛媛心跳得很快,心說這又是什么意思?
要她自己寬衣?
然后呢?
…
在架子跟前站了足足兩刻鐘的年媛媛,才終于將這一身衣裳給解了下來。
她像是豁出去似的。
既來之則安之,都這樣了,還是想著怎么好好活下去吧。
吹熄蠟燭以后,屋內一下子暗淡了下來。
年媛媛小心翼翼地掀開了被子的一角,悄悄地就鉆了進去。
她有些不知所措,看著身側人安安穩穩地躺著,手又抓了抓被子。
胤禛卻毫無反應,只偶爾能聽得見均勻的呼吸聲。
年媛媛咬著牙,心說讓她主動些就主動些好了,便就開了口:“主子爺?”
胤禛卻仍然沒回答。
直到這個時候,年媛媛才發現——
原來身側的四阿哥胤禛,早已熟睡了過去。
他就這么累?
意識到這個事實的年媛媛十分震驚,但很快還是松了一口氣。也就往遠一點的地方挪了挪,閉上眼睛也準備著要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