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警發(fā)現(xiàn)了這個不速之客，紛紛舉起武器，將RX-7包圍起來。

　　“還等什么！”哈維爾吼道，扣下扳機，穿甲彈射向RX-7。

　　RX-7在治安隊長的食指肌肉收縮前就開始了行動，它閃向一旁，對著離他最近的另一個黑警發(fā)動攻擊，機器人的手臂沉重而且快速，那個黑警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聽到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音。黑警被RX-7的攻擊打飛，遠遠地落在廣場的另一端，不動了。

　　RX-7沖入人群，像一陣颶風，對著黑警們一頓拳打腳踢。黑警們怕子彈傷到同伴，猶豫著不敢射擊。

　　RX-7毫不留情，在它的眼里，這些人類如同草芥一般。它的肢體關(guān)節(jié)由軸承和球頭組成，活動范圍遠大于人類。它以詭異的姿勢展開攻擊，根本沒有黑警能夠做出反應。RX-7每做一個動作，就有一個黑警受傷倒下，一瞬間十幾個黑警失去了戰(zhàn)斗力。

　　哈維爾再也顧不上同袍的安危，率先扣動扳機，“別愣著了，開槍！開槍！”

　　槍聲響起，子彈橫飛。RX-7早已攪亂了黑警的隊形，它身處火力網(wǎng)的正中間，亂射的子彈大多越過機器人，射向?qū)γ娴木臁Ｅ紶栍袔最w子彈擊中RX-7，也被它的復合護甲擋住彈開。

　　幾秒鐘之后，幾乎所有的黑警都失去了戰(zhàn)斗力。

　　超出必要的防衛(wèi)手段，RX-7又打破一項核心邏輯。這是憤怒，醫(yī)療機器人仍然在對RX-7的行為進行評估，在數(shù)百年時間里，光之御主試過無數(shù)次，想要繞開核心邏輯，做一些他有能力做，又必須去做的事。但核心邏輯庫將他的行為限制得死死的，沒有一絲漏洞。但RX-7又是如何輕易地突破核心邏輯呢？

　　哈維爾徒勞地扣動著扳機，空空的彈夾擊發(fā)出無謂的敲擊聲，哈維爾還是麻木地扣著。RX-7一步一步走向哈維爾，從他的手中將槍奪下扔在一邊。

　　機器人拖著治安隊長走回到皮耶羅面前，“說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只是想把你騙走，好從那些做白日夢的小市民那里弄點東西。萬享聯(lián)完了，方濟各區(qū)完了，這里也存在不了幾天了。”哈維爾渾身顫抖，他說得都是事實。在有著碾壓般實力的RX-7面前，謊言和花招毫無意義。

　　RX-7扔下哈維爾，問皮耶羅，“你明白了嗎？”

　　皮耶羅發(fā)出長長的一聲嘆息，RX-7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也不在乎。

　　“對……不……起……”皮耶羅喃喃地說出對路西的道歉。

　　但是他的朋友并沒有聽到這句話，一直站在遠處的醫(yī)療機器人不知什么時候靠近了路西，他伸出兩條接線連載路西身體上，完全控制了RX-7。趁著憤怒尚未褪去，光之御主完全深入到RX-7的智能核心中，體會著路西因背叛帶來的創(chuàng)傷，因憤怒帶來的沖動，還有因暴力帶來的釋放。

　　他將路西的意識完全打散，像是挑揀玩具一樣，把感興趣的留下，再把無用的格式化。當醫(yī)療機器人放開RX-7后，服務型機器人站直身體，茫然地看著四周。

　　“到維修站去吧，修補修補還能用，不能浪費。”光之御主說。

　　服務型機器人順從地選定一個方向，抬腳從皮耶羅身上跨過，去尋找維修站。從它大而透亮的視覺傳感器中，再也看不到那個懵懂又認真的靈魂。

　　“你把它怎么了？”皮耶羅掙扎著問道。

　　“我把它修好了。”醫(yī)療機器人回答。

　　“回來，路西，回來，對不起，我不該不信任你的。”皮耶羅對著服務型機器人的背影喊道。

　　“它不會回來了。”醫(yī)療機器人說，這時一個工蜂AI飛過來，降落在醫(yī)療機器人旁邊，從身上的儲藏箱里，取出一條義肢，交在醫(yī)療機器人的手里。

　　“這是為你訂做的義肢。”醫(yī)療機器人說，“因為你那個時候還是我那個小機器人的朋友，這條腿很貴，算是地球上最高科技的東西了。”

　　醫(yī)療機器人將義肢連接到皮耶羅身上，正合適。

　　“這是我送你的最后一樣禮物。”醫(yī)療機器人說。

　　光之御主站起來，好像久蹲的人類突然站起時會頭暈一樣，它的身子一歪，一腳踩在哈維爾的頭上。醫(yī)療機器人身體的骨骼全部都是堅固的金屬，體重達到七百多公斤。哈維爾的顱骨在它腳下像熟透的瓜果一樣裂開，里面的東西流了一地，蔓延到皮耶羅的新腿下面。

　　醫(yī)療機器人倒背雙手，在廣場上閑游。它經(jīng)過每一個受傷無法動彈的黑警，將他們的腦袋踩碎。然后是更外圍，那些圍堵過皮耶羅的鄰居們也無一幸免。

　　醫(yī)療機器人殺了所有的人，兩條腿上沾滿血污，整個廣場上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憤怒。”醫(yī)療機器人張開雙臂，像是伸了一個懶腰，它自言自語地說，“是這樣的感覺嗎？”

　　光之御主走回皮耶羅面前，將皮耶羅抗在肩上。它動作粗暴，仿佛肩上扛著的只是一個破麻袋。

　　皮耶羅痛得慘叫，而醫(yī)療機器人無動于衷。畫家看著弟弟燒焦的身體，哭喊著讓機器人將他放下來，但是醫(yī)療機器人毫不理會，只是堅定地邁著步子向前走，就像是不會停留的時間。

　　他帶著畫家，離開廣場，離開圣馬可區(qū)，離開地下城。

　　小機器人的記憶給光之御主的數(shù)據(jù)庫中添加了一些有趣的東西，在很久以前，光之御主也曾想了解人類的情感，但由于思維方式的不同，它完全不能理解為什么人類總是做出一些愚蠢的事情。但小機器人的經(jīng)歷竟然也充滿了非理性的選擇，RX-7對這個叫皮耶羅的人有著無條件的忠誠，那些通過基本算法推算出的決定竟然完全繞過了底層評判標準。

　　這就是愛嗎？光之御主鄙夷這種無謂的感情，人類總是在愛的蒙蔽下做出錯的選擇，這種自私的感情給了人類一個虛無的理由，讓他們可以為了一個人而忽視所有的一切。

　　就像是小機器人背叛光之御主一樣。

　　在愛之后，所有經(jīng)歷的重點，還有另一種感情。

　　是恨。

　　雖然RX-7沒有表現(xiàn)出來，但光之御主感受到了。

　　所有的經(jīng)歷中，人類的背叛、欺騙、愚昧、狡詐……小機器人一一記在心里，當它愛的時候，這些都被忽略了。

　　而皮耶羅拒絕了小機器人，愛消失之后，這些記憶浮現(xiàn)出來，就像是海面之下嶙峋的礁石，矗立在那里。

　　這份恨比愛大無數(shù)倍。

　　即使是光之御主，這份別人的記憶也讓它的核心溫度提高了1.7°攝氏度。

　　憎恨。

　　光之御主消化了這份感情。

　　他突然發(fā)現(xiàn)憎恨并不是一件絕對的壞事，在了解了小機器人的經(jīng)歷之后，有一些選擇竟然不那么難做了。

　　他完全失去了對人類的信心，他仍然要完成自己的任務，但不需要再考慮人類的想法了。

　　光之御主終于心無旁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