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大宋軍一改往日輪番擾戰攻城的習慣,每日悠哉悠哉,挖掘戰壕、堆土筑墻,安插鹿角拒馬,打樁架起營帳,看那模樣,好像他們大老遠的從開封趕來不是為了攻城,倒是為了跑到這兒來守營似的。
宋軍如此做法,反令晉陽城中守軍更加提心吊膽,不知宋軍在搞甚么鬼。便有人向北漢皇帝劉繼元提出,不管宋軍有何目的,他們在北漢都城下安營扎寨必有詭計,不妨派兵搗毀宋人的工事和營寨。當即便有人出班反對,提出后周太祖郭威攻晉陽城的舊事,說趙匡胤這是在效仿后周太祖的疲兵之計,我等切不可中了敵人奸計,只管安心守城,等候契丹人援軍便是。
郭無為派出了信使,這幾日正在等回信,本來不想多說什么,但突然想到北漢軍中統帥劉繼業頗有謀略,擔心自己來日與大宋里應外會被識破,心中動了殺機,便主動出班說道:“陛下!幾位同僚說的都有理,不如選個折中之計,派一名勇武謀略過人的大將夜襲敵營,以擾宋軍。”
言畢,他給旁邊一名自己的心腹大臣使了個眼色,這名大臣便出班緊接著說道:“滿朝武將中自然以劉繼業將軍最為勇武,且謀略過人,不如讓劉將軍率領精兵出城去夜襲宋營,定會達到損耗敵軍,且擾疲宋軍的目的。”
劉氏是沙陀人后裔,當初沙陀人曾是大唐的雇傭兵,屢次受大唐招募南征北戰替大唐殺伐天下,最后又做了葬送大唐的元兇,禍延中原數十年,
然而如今這個劉繼元生于深宮之中,長于婦人之手,既沒有先祖的勇武,也沒有先祖的智慧,大臣的意見在他聽來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自己卻沒有一個決斷的主意,如今一聽郭無為二人說的有理,便采納了二人意見。令大將劉繼業夜襲敵營,以擾宋軍。
劉繼業是北漢軍第一名將,他本姓楊,叫楊重貴,大宋西北兩大藩鎮勢力之一的麟州楊重勛就是他的胞弟。楊重勛原本是歸附北漢的,但是等到大宋崛起,勢力及于西北,楊重勛便投靠了大宋,而他的兄長楊重貴卻仍扶保北漢,并且承皇帝賜以國姓,改名為劉繼業。
劉繼業在北漢國素有無敵將軍之稱,這個綽號來自與他和契丹人之間的戰斗。別看北漢朝一旦有事,契丹人必定來援,那是為的契丹人自己的利益,大宋不曾兵攻打北漢時,北漢與契丹人之間也時常生戰斗摩擦,這些小規模的戰斗中,常以劉繼業取勝告終,所以他被北漢國百姓送了個“劉無敵”的綽號。
這位無敵將軍當然不是真的能打遍天下無敵手,但是至少在北漢,已經沒有比他更驍勇善戰、更能打仗的將領,所以這個任務自然就交給了他。
而郭無為自然不安好心,目的卻是想讓劉繼業死在城外。
劉無敵自知軍心士氣已不可用,如今還能苦苦支撐,全因為士卒們還盼著最后的希望————契丹出兵。此時守城尚可,擾敵襲營與事無補,一旦失敗,還要憑添損耗,又降低軍隊士氣,且讓百姓更加恐慌。可是圣旨下來,他卻不敢不遵,只得回去從自己一手帶出來的長槍營中,精心挑選了一千名驍勇善戰的戰士,人人配以戰馬,靜等夜深,偷襲敵營。
這一晚,葉塵正在月下練刀。
大營一角是灶房所在,此時月華如水,空地上粗大的木棒堆積如山,葉塵箭法大成,但自知殺敵上陣的刀法太差,所以利用晚上時間苦練刀法。
他拿起一個樹樁豎在地上,雙手舉刀,屏息凝神,一刀揮下,力只使七分,木樁“嚓”地一聲輕響,左右分為兩半,刀尖離地已只有三寸。
葉塵練習極為刻苦,現在兩手都纏了布條。他的臂膀一揮動時也有些火辣辣的痛,但是他仍然咬牙在忍。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自從郭無為派出信使,準備投誠大宋之后,葉塵便進一步認識到就算深在大宋軍營中,也未必就百分之百安全,那太一道、太平教,以及玉道香背后的勢力,恐怕都有能力通過大宋高官貴族,進入大宋軍中找人。
他如今越來越沒有安全感,只想著趁著大宋仗還沒打完,能夠立下軍功,提升自己身份地位,多幾分自保能力。
而要想在這軍營之中出人頭地,起碼的武力必須要有,那是自保的本錢,戰事一起,大將軍都自顧不暇,更何況他如今還是曹彬的親兵,誰來護他周全?
那個時候,他縱有從后世帶來的經天緯地之才,也要被個大頭兵一刀殺了。
所以,他首先必須要擁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白天,葉塵每天隨在曹彬身邊,學他料理軍務、盤查巡營、指揮調度。學他同那些大頭兵們如何打交道…………
夜晚,他便來到灶房旁邊,當起了義務劈柴工,順便練習刀法。
聽從王超的建議之后,他每天堅持劈出一千刀,聽來容易,但是真的做起來,他才知道,這一千刀,每一刀都凝聚氣力精神,用王超所教的運力法門劈下去,需要耗費多少力量,但是他仍然堅持著,風雨不輟,好在他經過上次臥佛荒廟的異變之后,體內當時那奇異的冷熱能量雖然事后消失,但體質卻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自愈能力增強不說,力氣也變得越來越大,且體力恢復速度也是遠超尋常人。所以才能夠堅持得下來。
“嚓!七百四十五……”
葉塵彎下有些酸痛的腰,又豎起一塊木樁,以那把從郭無為信使手中拿來的寶刀拄地歇息。每一刀他都不想隨隨便便劈下去,他必須喘勻了氣息,以最正確的運力法門出刀,一千刀,每一刀都不折不扣地按照曹彬麾下武技第一高手王超所授執行,絕不浪費一刀,也絕不松懈一分氣力。
他重又舉起了刀,腳下不丁不八身形峙如山岳,雙手握刀,刀鋒輕輕揚過頭頂,目光似虛還實,投注在那根木樁上。
月光映在刀鋒上,像流水一般微微波動七百四十六刀劈下去。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陣嘈雜聲響。側耳傾聽片刻。葉塵快步奔上那堆木柴遠處眺望。只聽廝殺聲從南面傳來。金鼓之聲不絕于耳。
葉塵見此,不由心中一緊:“北漢軍襲營!他們夜襲南營。”
這時營中警報響起。曹彬也急披冑戴盔從大帳中走了出來。
曹彬治軍有方,麾下禁軍更是軍中精銳,不等他下令,麾下大小將領已經早早做好了應變準備。營中一片寂靜。毫無喧嘩之聲。相形而下。匆匆趕回來地葉塵反而成了最沉不住氣地那個。看到大營中秩序井然。葉塵不由臉上一紅。
曹彬知道他在后營練刀。見滿頭大汗地跑來倒沒有斥責。反而和聲安慰道:“不必驚慌。越臨大事。越要冷靜。你剛剛入伍,待打上幾仗,再聽喊殺聲時便能沉住氣了。”
葉塵在后世雖然也是軍人,但卻處于和平年代,雖然經歷過數次演習,可真.槍實彈的戰爭還真沒有經歷過。更不用說眼前這種短兵相接,更為兇險慘烈。
曹彬登上望臺探頭向南方張望一陣。在這里由于有城池一角遮擋。只能隱約見到南營方向火光隱隱。殺聲震天。曹彬道:“北漢兵夜襲南城駐軍。南營是禁軍步軍都虞侯趙將軍把守。此人驍勇善戰。機智多謀。北漢軍未必討得了便宜。”
葉塵是他親兵,就隨在他左右。聞聲忍不住問道:“大帥!咱們不用派兵過去支援?”
曹彬轉頭看著他,說道:“夜色深重,敵情不明,豈可輕舉妄動。一旦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或為其所誘,中了埋伏怎么辦?你記住,但凡這種夜間襲營,諸營切不可草率赴援,即便得到了被襲軍營的求援信號,也得小心再三,諸營呼應而行。敵人沖營成功,也不過是只亂一營,如果自亂陣腳,倉促赴援,一旦中敵詭計,那就滿盤皆輸,再無回還余地了。”
葉塵心中凜然,謹聲道:“是!屬下受教。”
城南廝殺聲持續了不到兩炷香的時間便沉寂了下去,隨后城南駐防大營
打出了敵軍已退的燈火和鑼鼓訊號。偷襲戰打的就是出其不意,一旦對方有備,或是應變及時,那偷襲的條件也就喪失了,一個明智的將領會馬上撤兵,而不是把偷襲戰改成大決戰。
葉塵隨著曹彬步下望臺木梯,回到營帳,一面熟練地為曹彬解去披掛,一面說道:“大帥!北漢軍襲擾南營不成,大帥不擔心他們會再襲我們北營?”
曹彬說道:“夜襲這種事打得就是出其不意、攻其無備,一旦被人識破,那就沒有任何意義了。看這情形,敵軍夜襲并非為了突圍,而是為了擾我軍心士氣,嘿!如今各營已有了戒備,他們按照常理來說,不敢再來?不過,敵人也有可能正是抓住我軍心里,再來襲營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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