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們好像不敵對面啊……”
藏書樓外某個黑暗的角落，周虎看著四周不斷有黑衣人突破防線，進而破壞學院，不由得嘆息道。
一旁，易塵眉頭緊鎖，各處的戰斗畫面他都看在眼里，也看到了天空中黃老與羅老的算計成空，雙方再次戰成均勢。
戰斗開始不久，他就帶著周虎從宿舍區溜了出來，敵方的目標很明顯，就是對宿舍區下手，待在那里反而更危險。
“易塵……”
周虎的臉上充滿擔憂之色，左顧右盼看了一陣子，小聲道：“我們回去吧，宿舍區那邊的老師也多一些。”
“不行！”
易塵手中光芒一閃，一把黃品銅劍出現，他握著劍道：“對面也就幾十號人，還有不少人被老師們擋住了，突破出來的都是些三流劍法，學生若是分散一些他們反而不好殺，若是聚集在一起，反而正中了對面的下懷！”
周虎撓頭，有些后怕道：“那萬一……”
“沒有萬一。”
易塵將他打斷，低聲道：“我們就兩個人，目標小，不會輕易被發現的。”
“那被發現了呢？”
周虎一下子急了。
易塵忽的安靜，明亮的眸子看向周虎，夜色下，后者臉上的肥肉依舊能夠看到一個模糊輪廓。
目光傳來，周虎察覺，投以疑惑的目光，四目相對。
“我剛才觀察過了，鎮子上不斷有火光傳來，多半還有不少人在外面干擾救援，鎮長府一時也抽不開人手救援學院。”
易塵此時很冷靜也很執著，低聲說道：“學院這邊，老師們人數太少了，真正的關鍵還是在空中的黃老與我爺爺身上，但是他們那種境界的人，哪有那么快容易分出勝負？更別說生死之斗了！”
“那你到底要怎么辦啊？”
周虎都快急死了。
易塵依舊不急，緩緩道：“相信我嗎？”
周虎拼命點頭。
別的不說，就像易塵對他有一股天生的信任感般，他對易塵亦如此，更關鍵的，易塵對他有救命之恩。
只是眼下，他很著急。
要說不怕，那純粹是騙人，他們才十五歲，怎么可能不怕？
你問易塵他怕不怕？
怕！
為什么不怕？他表現的再如何鎮定，再如何冷靜，都不能改變他是一個十五歲少年的本質。
只是他比周虎對局勢看得要透徹，這是生死之事，眼下學院內雖然還沒有人死去，但那也只是暫時的，如果援軍不能到來，他看不到翻盤的希望。
他必須冷靜下來，不然他和周虎都要死。
在救周虎之前的十二年，他的生命里只有羅老一個人，他生不如死；
在救周虎之后的三年，劍魂的封印被迫打開，日日折磨他至死。
換而言之，他體會過比死更加恐怖的事情，所以他更不想死。
而眼下這個局，想要活下來，他能靠的只有自己，能利用的只有手中的劍與身旁的周虎。
他必須冷靜，必須鎮定。
因為他必須活下來。
他要活，去變強，去成為劍法之主，去完成自己的夢想！
他要活，去探尋，去找到父母的消息，去把一個個秘密都挖掘出來。
易塵的目光分外堅定，他一絲不茍的開口道：“等下我們藏好一點，能不被發現算我們命不該絕，但若是真被發現了，你也不要慌。”
周虎臉都垮了，小命都要沒了，我還不慌，你逗我吧？
“在那些人眼里，我們這些學生就是些未入流劍法，不會正眼看我們的！”
“人家那可是三流劍法！”
“我也是三流劍法！”
易塵在這一刻顯得很有信心，輕聲道：“知道我為什么要帶你來藏書樓嗎？”
周虎搖頭，他要是知道他也不會來，他本以為易塵要帶他離開學院，找個安全的地方等待危機過去，但很顯然他想多了。
易塵笑的更開心了，繼續道：“我再問你，你覺得三流劍法強不強？”
周虎使勁點頭，片刻又使勁搖頭。
三流劍法強嗎？
強，也不強。
對他們這些未入流劍法來說強，因為打不過，對方隨便一巴掌就可以拍死自己。
但相對整個劍法界來說，三流劍法和未入流劍法沒多大區別，都是最底層的劍法。
“這不就對了！”
易塵欣然道：“這里是藏書樓，你說里面的術垃圾是因為你周家有，所以你看不上。”
“但那些前來襲擊的家伙不會這么認為，能夠被派來參加這么危險的任務，說明他們都是些沒地位沒資源的角色。”
周虎茫然道：“然后呢？這對他們舉手投足間排氣我們沒影響吧？沒準拍死了我，他們回去就有地位有資源了！”
易塵扶額，道：“你傻啊？這么大一棟藏書樓，黃品的太多他們估計也看不上，但是玄品被藏著，他們又沒有時間去搜尋。”
周虎瞪眼：“所以呢？”
易塵嘆息，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非要讓我說出來？
“這時候我們兩個未入流的學生跳出來說幫他們尋寶，你說他們會第一時間對我們下手嗎？”
周虎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么回事，試探道：“應該不會吧？”
“什么應該不會？是一定不會！”
易塵翻了個白眼，繼續道：“到時候你在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我趁機下手殺了他們，不就成了嗎？”
“好像還行！”
周虎總算明悟了，開口道：“但還是有一個問題！”
易塵疑惑，什么問題？自己計劃的很周詳，，哪來的問題？
周虎盯著他，緩緩道：“你之前殺過人嗎？”
易塵一愣，搖頭。
他連雞鴨魚都沒殺過，怎么可能殺過人？
“那你敢殺人嗎？毫不遲疑的、毫不猶豫的，痛下殺手，將一個活生生的人，葬送在自己的劍下！”
周虎突然間像是換了一個人，就仿佛他已經殺過很多人，經歷過很多事一般，目光直愣愣的緊盯易塵，等待后者的回話！
易塵沉默。
寂靜，無聲。
不遠處，廝殺還在繼續，有人體力不支被亂劍砍死，有學生躲避不及慘遭毒手……
噗通！
噗通！
噗通！
易塵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他計算了所有，但唯獨高估了自己。
當一個十五歲尚未經人事的少年面對生死的抉擇時，他猶豫了。
他不是天生的惡人，當然也不一定是好人，但這點猶豫是正常的，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猶豫。
“希望你等下千萬別沉默，我把身家性命都交給你了！”
見易塵不說話，周虎忽然換了一副語氣，將沉悶的氛圍打破。
易塵疑惑的看向周虎，感覺此刻的周虎不像是周虎，倒像他那個沉默低調的哥哥周龍。
不過眼下也不是多想的時候，易塵點了點頭，心中依舊忐忑，但還是在努力將這份悸動壓下。
他必須果斷，一擊斃命，否則對方反應過來……
易塵不敢想。
一旁周虎的神色又變得慌亂起來，心中不斷咒罵道：“我去你丫的易塵，就你這心態還想殺人？萬一對方來兩個人、三個人怎么辦？”
“唉～”
兩人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然后再次對視。
“你學我……”
周虎剛想吐槽，易塵卻突然捂住了他的嘴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周虎瞪大瞳孔，剛想掙脫，就聽到一旁有腳步聲傳來，趕忙安分下來，同時示意易塵松手。
易塵松手，兩人屏氣凝神，不敢有絲毫動靜。
噠噠噠！
噠噠噠！
腳步聲慢慢走近，然后停在了他們的不遠處，易塵兩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快出來，我是鎮長府安排進來負責學生撤離的，快去學院后門集合！”
周虎往前湊了湊，那是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正對著藏書樓大聲呼喚。
周虎對易塵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認識。
易塵點頭，做了個手勢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這個時候不認識的人，多半不是好人，他們二人還沒蠢到人家一喊自己就乖乖跑出去了。
見無人應答，那人聲音變得更急迫了些，繼續喊道：“這里還有沒有人？對方的攻勢太猛，老師們已經擋不住了，必須趕快撤離！”
周虎看向易塵，詢問怎么辦！
易塵雙手下按，讓他稍安勿躁，再等等！
那人也不放棄，又喊道：“還有沒有人啊？抓緊時間撤離，快點！”
來人很著急，學院太大了，而且也不是一點防備都沒有。
就是宿舍區，有好幾棟樓也都是空的，里面遍布機關，稍有不慎，即使三流劍法也得重傷。
所以這人也是聰明的避開了宿舍區，悄咪咪前往其他各處察看，想要趁機撈點好處。
角落里。
易塵點點頭，示意周虎可以了。
另一邊，來人也有些喪氣了，連續喊了好幾聲都無人應答，看來真的無人在此。
正欲轉身離去，突然傳來兩道驚喜的喊聲：“大人，我們在這！”
那人聞聲大喜，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就欲轉身間對易塵兩人出手。
易塵從角落里走出，感應到殺機，急忙開口道：“大人，我們是院長的嫡傳弟子，奉命在此看守藏書樓重寶，我們走了重寶怎么辦？”
“哦？”
男子聽到重寶二字氣息一滯，趕忙收斂氣息，看向易塵道：“是何重寶？能帶上嗎？”
他沒有懷疑，院長的嫡傳弟子這個身份能打消的顧慮，他可不相信能夠被自己騙出來的兩個小屁孩敢跟他耍心機眼。
周虎趕忙道：“是幾本玄品上等的術！”
“真的？那還不快去取來？”
男子大喜，玄品上等的術那可是稀罕玩意兒，只比羅老先前所用的置換之術低上一等，足以讓他動心。
易塵面露難色，癟嘴道：“那里被設置了機關，只有三流以上的實力才能取出，我們沒那個實力。”
男子趕忙道：“那還不帶我去，我幫你們取出來！”
“這……”
兩人露出猶豫之色，道：“這不太好吧？萬一大人……”
男子擺手道：“哪有什么萬一？我還能私吞學院的東西不成？這也是為了預防落入敵人手中，等大戰過后再交還給你們就可！”
“那就聽大人的！”
兩人假裝商量了一番，點頭應下道：“大人隨我們來！”
男子大喜，迅速靠近易塵二人。
易塵見狀，身體猛然緊繃。
男子越來越靠近他們，眨眼間距離易塵就只有了三五步距離，忽的又停了下來。
易塵心驚，忐忑不定，怎么回事？被發現啦？
一旁，周虎的面色已經開始扭曲。
男子停步，出聲道：“你倆杵著干嘛？帶路啊？我又不知道地方？”
“呼～”
兩人聞言同時舒出一口氣，易塵拼命的平復心情，同時右手收入袖袍之中。
天門竅內，九離的力量開始傳出，很緩慢，在外面根本看不出來易塵體內的劍氣已經被催動到了極致。
周虎見狀，很是配合的邁步，后方的男子緊緊跟隨，沒注意到易塵沒有動。
很快，男子來到易塵身前。
也就在這時，男子突然面色一變，被喜悅沖昏的頭腦很快清醒，大吼道：“你要干嘛！”
同時，他體內的劍氣開始被催動，男子手中的劍就欲揮出。
但是為時已晚，易塵沒有猶豫，一抹劍光自右手袖袍中亮起，他在電光火石間抬手，摁向男子的胸前部位。
“劍術，袖里劍！”
易塵大聲喝道，根本沒有留給男子反應的時間，璀璨的劍光照亮藏書樓前昏暗的角落。
一柄長劍自易塵袖袍中飛出，眨眼間穿透男子胸襟，鮮血四濺，看呆了前方的周虎，同時落在呆滯的易塵的臉上。
易塵呆滯的瞳孔中，仿佛五顏六色俱化為了灰色，他能看到男子不甘心的倒下，瞳孔迅速放大，生的氣息緩緩消散，在此間進行的最后的彌留，但又無濟于事。
“這……就是……殺人嗎？”
易塵喃喃，半天沒能從剝奪他人生命的陰影中走出來。
他無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一旁，周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這就是劍法，這就是生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易塵呆滯的點頭，道理他都懂，但是他需要時間適應。
這是他第一次出手。
第一次出手殺人！
他還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
周虎無言，換做他第一次，也好不到哪去！
但無論如何，他們度過了眼前的危機，他們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