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初黎在無法反駁的情況下，委屈巴巴地扎在了昨日的那個位置上。

　　顧清墨還是和昨日一樣，小壺咕嚕嚕冒著煙，一派悠然。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小徒弟漸漸支撐不住。

　　顧清墨也看出來了，他想偷懶。

　　于是微微抬手，陌初黎的腳下就冒出了許多尖刺，只要他摔倒，那必定是一屁股血。

　　陌初黎看著那些泛著寒光的冰刺，冷汗直冒，心里把顧清墨罵了個狗血淋頭。

　　見血不可怕，就怕是在尷尬的位置。

　　這要他怎么見人……

　　陌初黎靈光一閃，如果他真的受傷不能動的話，那么就代表他要一直躺在床上，不用去學堂了，也不用在這鍛煉身體。

　　而且有了這么一次經歷，說不定以后顧清墨就不會要求這般苛刻了！

　　再者，正道之人只會些嚇唬人的把戲，怎么也不可能來真的。

　　說不定在他倒下的那一刻，顧清墨就會將冰刺收回去。

　　然而，想象很美好，現實很骨感。

　　魔尊大人依舊沒有學乖。

　　顧清墨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家小徒弟倒下去的，不偏不倚，正好一屁股坐在了尖刺上。

　　立馬就見了血。

　　劍峰峰主不慌不忙的將茶杯放下，她一直都很有分寸的，這些刺頂多就讓陌初黎受點傷，還不至于送命。

　　而陌初黎從來都不知道，臀部受傷居然會這么疼，他以前不管是腰上、胸口、大腿還是其他地方，除了臀部都受過傷，但沒有一次是比現在還疼的。

　　瞬間，眼淚就出來了。

　　這回是真的，他沒有演戲。

　　“師……父。”陌初黎淚眼汪汪。

　　顧清墨又是微微動手，冰刺便消失了。

　　陌初黎只感覺身下突然一涼，接著就是如同血崩一般的緋色噴涌而出。

　　顧清墨眼疾手快，掏出一顆丹藥就扔進了陌初黎嘴里。

　　丹藥入口即化，陌初黎立刻就感覺到了一股暖流在體內游走，沒一會兒便止血了。

　　撐著地面，緩緩站起來，雙腿已經快要痛到麻木了。

　　陌初黎有些疑惑，那顆丹藥明明可以為他止血，并且滋潤他的筋脈內臟，為什么卻無法消除疲憊和疼痛？

　　“很疼？”顧清墨黑色的眸子如同淬著冰，冷淡的可怕。

　　陌初黎趕緊點頭，而后又搖頭。

　　差點忘了，他還要扮演乖乖小徒弟的角色，還好他反應快。

　　顧清墨眼瞼微垂，“既然不疼，那么繼續。”

　　陌初黎低垂著頭，猛然瞪大眼睛。

　　什么情況！

　　難道看到他點頭又搖頭的時候不應該詢問一下為什么嗎？

　　這發展不對啊！

　　他詞都想好了，現在居然告訴他都沒用？

　　顧清墨是瞎了嗎！沒看到他前面的點頭！

　　不管再怎么抱怨，陌初黎只能乖乖扎著。

　　顧清墨很平靜，而陌初黎不管想怎么耍賴，想要偷懶，顧清墨都要辦法治他。

　　反正是鐵了心的要他扎馬步。

　　眼看掙扎無效，就只能硬受著。

　　好在接下來的兩日，都是休息日，陌初黎沒有必要一定要早起。

　　更何況，就算他想早起，他的雙腿也不同意。

　　不知道為什么，雖然外表沒有傷口，但是受過傷的地方依舊在隱隱作痛。

　　這不禁讓他懷疑顧清墨前兩日給的藥是有問題的。

　　不過，看著身邊空蕩蕩的位置，已經徹底冰涼，人已經離開很久了，他就算想問也問不了。

　　然，顧清墨給的丹藥確實有問題。

　　昨夜給陌初黎吃的丹藥，其實是回血丹的失敗品。

　　回血丹的品級并不高，算是一種很普通也很常見的一種傷藥，這種丹藥現在都是交給弟子練手的。

　　而這個失敗品就是賀初慈在學習煉丹時，煉制出來的失敗品，皿血丹。

　　雖然和回血丹一模一樣，就連丹香也相差無幾，但是藥效卻會出現偏差。

　　真正的回血丹，其作用就是治療傷口，主要治療外傷，且效果顯著，但是在治療內傷就不是很好了。

　　而這個失敗品，治療傷口時不僅速度會較慢一些，而且治療的只是表面的傷，并不會完全治愈。

　　所以傷口造成的疼痛就會一直保留，直到傷口真的愈合，才會消失。

　　這種丹藥剛煉制出來的時候，是要被當做垃圾處理掉的。

　　然而，那個時候卻恰巧處在戰后復興的階段，他們手中還有大戰之時留下來的俘虜。

　　俘虜的用處無非就那么幾個，偏偏這幾個還是硬骨頭，一個字都不肯說。

　　若是用刑，那么就稱了他們的意，可以早早死去。

　　但是又不能為他們治療，免得到時候他們能有逃走的能力。

　　所以在審訊上，也是很令人頭疼。

　　恰逢此時，賀初慈煉出了皿血丹，算是幫了一個大忙。

　　不過，顧清墨聽柳卿柏提起過這件事，那個時候人人都在稱贊賀初慈立了大功，然而他卻高興不起來。

　　這世上，沒有所謂的非黑即白，一切都有著兩面性。

　　這顆丹藥確實是拷問犯人俘虜時絕佳利器，但是，從另一方面看，也不過是為了折磨人而被創造出來的。

　　醫者之心，乃救人之心。

　　煉丹師之手，乃救人贖心之手。

　　絕不是血染的。

　　那個時候的賀初慈很痛苦，也很自責。

　　看著因自己煉制的丹藥，而被折磨的人，雖然不是他直接做的，但是與他也脫不了干系，他的手不干凈了。

　　甚至隱隱有結出心魔的趨勢，想要放棄煉丹。

　　后來也是他們開導了很久，他才從這一段負面情緒中走出來，并且因心境的改變，修為直接突破到金丹，成了當時年輕一輩的第一人。

　　給陌初黎用皿血丹，顧清墨還是有些考量的。

　　皿血丹實際上并不是什么毒物邪物，只是看怎么去使用。

　　顧清墨想要鍛煉陌初黎，那么記住疼痛是必須的。

　　只有記住了，才不會去讓自己再一次犯下錯誤，再品嘗一次那種滋味。

　　今日見趴在懷里的陌初黎睡得很沉，顧清墨才悄悄給他上了些藥，能讓他快點恢復。

　　而接下來，她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她可不是那種能在眼里裝下沙的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亂晃的人，這世上可沒有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