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腳下,將軍。”
“我來扶著您。”
“就要到最后幾級了,請您堅持一下,將軍。”
“不至于,不至于!戰友們!”被熱情的士兵們搞得不知所措的德內爾連忙吐槽,“我要是連個繩梯都下不來,肯定不會到登陸艇上拖你們的后腿。”
從船舷欄桿上伸出頭盯著德內爾和已在登陸艇上等候德內爾的士兵聞言一同大笑起來,多少緩解了一下令人窒息的戰前氣氛。在德內爾安然跳上登陸艇后,又有五六個士兵從繩梯上下來,站在了德內爾的身后。
德內爾所在的登陸艇裝載了第47團2營F連1排的四十名士兵,船上除了德內爾外只有一個中尉。團里的其他指揮官都分散在其他艇上,以免被岸防火力一鍋端。
格林尼治時間4時21分,登陸艇正式開動,奔向了遠處模糊而朦朧的摩洛哥海岸。
德內爾所在的47團登陸地點并非卡薩布蘭卡,而是在卡薩布蘭卡以南一百公里的薩菲。47團的這次行動代號為“黑石”,其目的是奪取薩菲要塞,并占領薩菲漁港,隨后北上夾擊卡薩布蘭卡。如果費達拉的攻勢很不順利,那么特遣軍的其他部隊(卡薩布蘭卡附近的費達拉海岸由第3步兵師和第2裝甲師負責登陸)也將轉向薩菲,大軍在陸地集結后,再穩步北上卡薩布蘭卡。
根據情報,薩菲要塞中僅有一個連的維希軍隊駐扎,整個薩菲加起來也只有五百多守軍。守軍不僅兵力十分有限,戰斗意志也非常可疑。總的來說,47團的任務算不上艱難。
因此德內爾本來向巴頓請纓參與費達拉登陸的,但后者非要自己去承擔這個任務,既然如此,德內爾也不好搶司令官的風頭。
更何況他盡管不欣賞巴頓的性格,但卻相當信賴巴頓的能力,如果巴頓親臨戰場指揮,那么費達拉登陸的成功也會更有把握,畢竟那邊是兩個師對一個團,而且還有馬薩諸塞號戰列艦等眾多主力艦的支援。反觀德內爾這邊,只有一科爾號和博納多號兩條老掉牙的快速驅逐艦在岸邊巡弋。
登陸艇開動后不久,德內爾便發現和他們一起出發的登陸艇少了不止一條。考慮到如今天色昏暗,登陸艇又同樣需要在大洋上展開,從好的方面想,或許那些登陸艇只是藏到了他的視野范圍之外。
“將軍,剛剛上登陸艇的時候,我聽到廣播上說法國人是我們的朋友,可是我們現在卻要跟法國人打仗……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問題。”德內爾回過頭,看向了那個大著膽子問他的上等兵,“這件事復雜,但也簡單,你可以將希特勒當作暴君喬治三世,也就是說,我們不僅要對付德國佬那群‘紅衫軍’,也要對付維希政權這些效忠派——效忠派也是十三殖民地居民吧?”
“啊,這樣我就明白了,那么我們應該先開槍嗎?”
“巴頓將軍命令我們不能開第一槍,這也是華盛頓的命令。”
“所以我們只能還擊咯?”士兵們產生了些許不滿,畢竟沒有人愿意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不是那樣的。”德內爾淡定地解釋道,“這里的‘我們’指的是整個西部特遣軍,也就是說,只要摩洛哥有任何一個維希軍人先開了一槍,我們就可以隨意射擊了。總之放心,只要我在這里,肯定不會讓你們吃虧。”
這個回答讓美國士兵們安心了許多,但這種安心僅僅持續了半個小時。在登陸艇即將抵達岸邊時,艇上的所有人都留意到,竟然只有兩條登陸艇與F連1排一起抵達岸邊,而按照計劃,整個營都應該在同一個位置登陸。更糟糕的是,這三條登陸艇竟然還有一條在靠岸過程中觸暗礁翻了個底朝天,幸而其他兩個排的戰友救助及時,這才沒有產生傷亡,只是所有人這下都成了落湯雞,他們攜帶的信號彈也丟失了。
在士兵們救助落水戰友的同時,德內爾和美國排長萊納·貝爾加拉中尉四下觀察了一番,確定了他們所處的位置就是正確的登陸位置“黃灘”,薩菲要塞就在他們北面兩英里處,薩菲城則在他們的南邊。
團長艾德溫·蘭德爾上校他們人呢?沒人知道。
德內爾命令貝爾加拉少尉帶領三個排的士兵向荒灘的縱深挺進,迅速搶占有利位置。他自己則冒險攀上一塊礁石,仔細搜索著海面,只看到了博納多號騙過了要塞瞭望哨,正向薩菲港口猛扎。
“我們該怎么辦?”手足無措的貝爾加拉中尉帶著一名傳令兵折返到德內爾身邊,向他請求指示。
他看了少尉一眼,隨即下命令道:“未遭射擊禁止開火,我們成散開隊形,突襲薩菲要塞。”
根據博納多號輕松騙過瞭望哨的先例,德內爾判斷薩菲要塞守軍的警惕性必定極差,如果他們抓住機會,或許能以極其微小的代價迅速奪下整個要塞(要塞很小,實際上只是個大號炮臺)。即使突襲失敗,只要撤退組織得當,付出的代價也不會太大,那么為什么不試試呢?
于是他便向貝爾加拉中尉下達了上述命令,中尉盡管抱有疑慮,仍然不折不扣地去執行命令了。在他的命令下,F連1排打頭陣,2排緊隨其后。4排是火力支援排(萬幸這個排沒走丟),而黃灘又恰好處于薩菲要塞的視野盲區,中尉便命令他們就地架好60毫米迫擊炮,一旦要塞出傳來槍聲,就向城墻后開火,重機槍則找跟隨大部隊前進,中途找個能支援到一線部隊的位置架好。
德內爾對貝爾加拉中尉的布置沒什么意見,只是要求中尉本人留在灘頭指揮迫擊炮手,將突擊的兩個排交給他來指揮。這倒不是他好出風頭,而是他是所有人當中唯一懂法語的,如果突擊隊由他帶領,說不定還有兵不血刃奪下要塞的可能——雖然可能性不大。
于是這個相當簡略的作戰計劃就這么敲定了,德內爾稍微整理了一下掛在鋼盔偽裝網上的碎布條,然后扣緊了下巴上的帶子,隨后便抄起加蘭德步槍,像個營長一樣四下招呼各個排長,命令他們組織好自己的班,向要塞跑步前進。
F連的士兵都是第一次上戰場,慌張在所難免,但當他們看到德內爾那仿佛晨跑一樣的放松姿態,緊張便緩解了許多。鑒于德內爾已經邁開了腳步,F連1排的排長急忙帶著士兵快步跑到他前面,這才避免了一個將軍帶頭沖鋒。
由于要塞距離登陸點只有不到兩英里,他們只小跑了不到十分鐘,便抵進了要塞東南側城墻附近。在逼近外圍壕溝的時候,前面的幾個士兵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德內爾根本沒機會阻止。好在溝里沒有埋地雷,他們僅僅摔了個鼻青臉腫。由于天色還未大亮,直到這個時候,要塞的守軍仍然沒有發現他們。
德內爾先安排士兵們在附近找好掩護,自己則帶著一排長和一班的士兵向要塞大門摸去。大門那里只有兩個百無聊賴的摩爾士兵昏昏沉沉地靠著墻壁站著崗,其位置極易受到襲擊,充分暴露出了薩菲要塞守軍久疏戰陣。
德內爾大體估摸了一下風險,隨后便決定主動出擊,直接奪下要塞大門,然后沖上城墻控制最高點,進而奪下要塞。
德內爾叫過來一排長,讓他找幾個好手和自己一起行動,用刀子解決掉兩個守衛(這肯定不算打第一槍),再放兩個排的士兵進入。一排長于是找來了一個魁梧壯碩的機槍手、一個精干靈活的二等兵,再加一班的班長和德內爾一起行動。
這項工作對德內爾來說輕輕松松,但他不知道那三個美國士兵能不能做到,不過那個機槍手很自信地請德內爾放心,既然如此,德內爾便分配了目標,并且安排好了掩護火力,接著他便握緊了加蘭德步槍的刺刀,帶著三個美國士兵小心翼翼地向崗哨摸去。
一分鐘后,德內爾運動到了西側崗哨的背后,而東側的美國士兵也早已就位。于是德內爾瞬間發難,直接從身后將刺刀插到了哨兵的背上,然后拔出來又捅了一刀。那名摩爾士兵的肺部被扎了兩個窟窿,發不出太大的聲音便被放倒在地。德內爾抬起頭,看到對面的美軍機槍手正把刺刀從另一個哨兵的后頸處拔出來,他的目標早已死得透透的了。
好家伙,這機槍手捅人怎么比自己還熟練?這小子入伍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摸哨已經成功,德內爾立刻向后繼的美軍發出信號,熟料正在這時,薩菲港口突然槍聲大作,而要塞的維希軍隊也瞬間躁動了起來。
既然進攻薩菲城的戰斗已經打響,那德內爾就沒必要再隱藏行蹤了,他從F連一排長的手中接過自己的步槍,親自帶領兩個班的美國士兵去搶占要塞的岸防火炮。他一邊沖上臺階,一邊大聲喊道:“薩菲已經交火了,自由射擊,自由射擊!”
他的話音剛落,美國士兵便爭先恐后地向正涌出營房的維希軍隊開火了,由于緊張,他們每個人都以最快的速度扣動扳機,幾十桿半自動步槍和近十桿自動步槍爆發出的火力極為恐怖,密不透風的火網瞬間將最早沖出營房的十幾個維希士兵撂倒在地,并將剩下的人壓了回去。
德內爾自己也得到了開火的機會,他面前的美國兵讓一個突然從角樓里探出頭的維希士兵射中了肩膀,德內爾抬手幾發子彈就把那個維希士兵壓回了窗戶里。
有個士兵想起了德內爾教授給他們的經驗,掏出一顆手榴彈朝窗戶丟了過去,這很好。只可惜這名士兵雖然具備良好的戰術意識,卻顯然不具備與意識匹配的戰術素質。于是德內爾便看到那枚該死的手榴彈砸到了窗沿上,又朝他彈了回來。
“快臥倒!”

超人日丹諾夫
卡薩布蘭卡登陸行動于拂曉前發動,由于天色昏暗以及各登陸艇溝通不暢,登陸部隊被撒的到處都是,幾乎徹底亂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