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領一群參謀做登陸計劃?德內爾確實不太會搞這個,不過好在別人也都不會,畢竟人類歷史上還從來不曾有過任何一場規模能與這場正在醞釀的戰役相提并論的登陸戰。
能供德內爾和美國的參謀們勉強用作參考的戰例,只有上次大戰的達達尼爾海峽戰役(戰役之初登陸部隊有七萬五千人),這樣看來,他們似乎應當尋求英國人的幫助——他們確實這么干了,但英國人的回應卻略顯敷衍,他們派一個中尉送來了那場戰役的全部資料,然后就沒了。
美國遠征軍的參謀起初很不高興,認為英國人故意拖延。英國人也確實有拖延的理由,畢竟加里波利災難的主要制造者之一如今正坐在唐寧街的辦公室里發號施令。不過隨著德內爾和參謀們研究了一番英國人送來的資料,才發現英國人的敷衍不止來自于為尊者諱,還來自于加里波利之戰的所造成的慘痛教訓。
但是在德內爾看來,加里波利之戰失敗的根本原因在于登陸后無法突破敵人的縱深防線。但這一原因與登陸毫無關系,而無法突破防線在上次大戰算不上什么意外(突破了才是意外好吧)。并不能說,加里波利之戰失敗了,登陸法國也前途悲觀。
更何況加里波利戰役第一階段,也就是達達尼爾海峽登陸戰役其實是成功了的。
經過德內爾的解釋,美軍的參謀們終于放下疑慮,真正承認了登陸成功的可行性。于是在美國海軍參謀的幫助下,臨時充當美國遠征軍作戰處處長的德內爾在7月1日向剛剛回到司令部的艾森豪威爾提交了兩個草案,一個是在1943年夏天登陸的方案,另一個是在1944年夏天登陸的方案。
兩個方案都需要海量的空中力量做后盾,而在陸軍方面,前者需要40個師(包括5個裝甲師),后者需要50個師(包括8個裝甲師)。
艾森豪威爾對登陸部隊規模之龐大早有預計,因此并無驚訝之情,唯一令他不滿的是登陸的時間:“為什么兩個方案相隔一年呢?在我看來,43年夏天有些太早,44年夏天卻又太晚了。”
“這是由自然因素決定的。”德內爾為艾森豪威爾解釋道,“大西洋一到秋冬世界海況會急劇惡化,岸邊風高浪急,無論是登陸艇靠岸還是后續物資卸貨都會變得極為困難。如果缺乏補給,登陸部隊,特別是裝甲部隊將很難突破德軍的縱深防御。”
“這確實是個大麻煩。”艾森豪威爾略一點頭,又開始咨詢德內爾,“你認為地中海登陸怎么樣?”
“在法國地中海沿線登陸嗎?”
“不只是法國,還有巴爾干和意大利。”
“可以發起登陸,但不應該以那里為重點方向。”德內爾毫不猶豫地回答。
“理由呢?”
“后勤。”德內爾指了指兩個草案,對艾森豪威爾說道,“40個師以上的大兵團對后勤的需求極為龐大,地中海缺乏這樣一個基地,能容納這么多人的出發基地都離登陸點太遠,離得近的又容納不了這么多人。兩個條件都具備的,比如撒丁島,現在又不在我們的控制之下。總之,沒有比不列顛更好的登陸出發點了。”
“但是英國人現在非常抗拒登陸法國。”
其中的原因二人也能猜到:英國人現在是真被德國佬打出心理陰影了,英國第八集團軍近四十萬人(還都是英國人眼中的精銳)被德國非洲軍團十來萬人堵在埃及,揍得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加扎拉戰役中唯一戰果穩壓德國一頭的部隊還是法軍。
盡管為了挽回面子,丘吉爾在國會中把隆美爾吹出了話,好像對方是當世軍神一般。但平心而論,德軍將領中并不十分缺乏和隆美爾一樣優秀的,更不缺乏比隆美爾差不太多的。如果一個隆美爾加十萬德軍都讓英國佬難以支持,再來四十萬德軍怎么辦?
英國陸軍現在真是被打出恐德癥了,而美國又確實挑不起大梁,所以除非英軍能在未來一年內發生脫胎換骨的變化,戰斗力上幾個臺階;同時再打幾個翻身仗,徹底破除畏德心理,否則就只能等美國軍隊慢慢成長起來。
“重振士氣很難嗎?”艾森豪威爾確實不太懂這類事情,自他從軍以來,還從來沒有出現部下被打得畏敵如虎的事。
“重振士氣關鍵在打贏。”德內爾回答道,“打贏,就不難,打不贏,就難。”
艾森豪威爾略一思考就察覺出了不對:“因為士氣低落所以打不贏,重振士氣又需要打贏——這不是個悖論嗎?”
面對這個問題,德內爾仿佛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自信:“在我看來,這個世界上很少有用心訓練卻仍不堪一用的士兵。只要重新訓練部隊,然后經過周密準備,在戰場一隅以眾擊寡,取得幾個漂亮的戰術勝利絕非什么難事。這樣一來,士氣自然就恢復了。”
“我應該把你推薦給蒙哥馬利將軍嗎?”
“讓我上前線,我求之不得。”
“我可舍不得把你放走。”艾森豪威爾笑了笑,“你和我們的參謀長克拉克準將一塊制定登陸北非的計劃。既然英國佬搞不定北非,咱們就幫他一把,要是他們實在爛泥扶不上墻,咱們就重點武裝北非的法國人。”
“我可以保證,朱阿夫兵絕對值得信任。”
“那樣最好不過,下午好好休息吧,克拉克今天才到索爾茲伯里,明天上午才能來倫敦。”
“好。”
“哦,對了。”艾森豪威爾又問道,“我們近期會向蘇聯提供一批物資,法國現在在蘇聯有志愿者吧,他們特別需要什么嗎?”
面對艾森豪威爾的好意,德內爾只能無奈拒絕:“不需要什么,其實現在自由法國在蘇聯只有一個戰斗人員。”
“誰呀?”
“我兒子。”
…………
“所以這事終于調查清楚了,亞歷山大同志——我很高興我還能這么稱呼他——沒有任何不該有的宗教信仰。”盧申科向飛行團里新來的懂希臘語的飛行員季埃塔夫斯克確認道。
“千真萬確。”季埃塔夫斯克回答道,“他去教堂從來不進行禱告。”
“他是一個堅定的布爾什維克。”
“我可以為他作證,政委同志。”季埃塔夫斯克毫不猶豫地點頭,“他的理論基礎非常扎實,對黨史也如數家珍,但是卻對正教的教義近乎一竅不通。”
“我相信你,也愿意相信他。”盧申科在筆記本上寫完了幾筆,然后抬起頭看著季埃塔夫斯克,“但是我很好奇他為什么會主持圣事,會用希臘語唱詩。你有調查明白這件事嗎?”
…………
“你也調查過我吧?”
羅貝爾沉默了一會,最后還是決定向自己的僚機坦白:“這是盧申科政委的意思,我不想干這個活,但是他向我承諾,不會對你進行嚴厲的審查,我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
“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說,如果你早點和我交待,我能更早解開這個誤會。”
“什么誤會。”
“我不是個正教徒。”亞歷山大轉身看著羅貝爾說道,“你早來直接問我,我早就能當上中隊長了。”
“在上帝面前,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羅貝爾笑了笑,又問道,“那你平時自己在教堂里嘀咕些什么?”
“一個幽靈。”
“啥?”
亞歷山大正襟危坐,閉上眼睛如同祈禱一般,開始用俄語絮叨他平時用希臘語叨咕的內容:“為了對這個幽靈進行神圣的圍剿,舊歐洲的一切勢力……”
“在教堂里背宣言是吧?!”羅貝爾是真繃不住了,“你費這么大勁圖個啥?享受當面嘲諷上帝的快感?”
“我是個希臘人,我的父親是個東正教牧師,教堂也是我和父母兄弟分離的地方。”
亞歷山大起身離開板凳,正要向自己的長機說明自己當年如何從土耳其人的屠刀下僥幸保命,卻突然聽到緊急集合的哨聲催命般響起。
“以后再說吧!”
兩個人拿起船形帽,拔腿沖出教堂,在五分鐘之內沖到了團部,所有的飛行員都已到齊。幸好今天他們休息,不然準得挨頓批。
“咱們有新任務了。”團長李爾斯維克看了一眼大家,“上級命令我們,去南方度個假。”
“度假?”飛行員們對李爾斯維克的說法一臉懵。
“塞瓦斯托波爾要守不住了,但是濱海集團軍的空軍不足以掩護海上運輸船隊,而西南方面軍的空軍現在已經自身難保了。因此上級從預備隊抽調了3個殲擊機團,暫時歸屬濱海集團軍管轄,其中就有我們427團。我們今天下午就轉場到新羅西斯克,你們每人只帶一公斤的個人物品,鋪蓋、被褥那邊都有,都明白了嗎?”
“明白了!”
“解散!”
得到命令的飛行員三三兩兩地離開了指揮部,只有羅貝爾和僚機留下了。
“就為了這么點破事折騰了他媽的好幾個月,現在總算解決了。”李爾斯維克吐槽道,“杜卡斯基中尉,你對黨不忠實的嫌疑已經洗清,我們準備晉升你為副中隊長,正好羅貝爾的俄語也流利了不少,師里打算以羅貝爾和你為基礎組建一個新的中隊,羅貝爾擔任中隊長,這樣咱們團的編制終于就完整了。”
“那我跟杜卡斯基一人帶三架飛機?”
“對,羅貝爾你挑一個骨干當副中隊長,再挑倆機靈的新飛行員,主要跟德國飛行員纏斗。”李爾斯維克點頭道,“杜卡斯基挑個差不多的當副手,新飛行員挑笨的就行,你們編隊主要打轟炸機。”
亞歷山大·杜卡斯基倒沒覺得自己受歧視,作為全團唯一一個開過前線轟炸機的飛行員,他比較擅長應付轟炸機上的后射機槍。而打轟炸機確實不需要特別機敏,只需要打得準、黏得住,所以“笨一點”的新手也足以勝任了。
“新大隊回來就建立,你們倆做好心理準備就行。”李爾斯維克說完便夾起自己的公文包也準備離開,只是在出門前,他又突然回頭囑咐,“克里米亞是咱們政委的老家,咱們可別讓他在老鄉面前現眼!”
“您就瞧好吧。”羅貝爾自信滿滿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