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救美女的不總是英雄
每次大山都把自己沒有勇氣追求女孩子的原因,歸結為“窮”。
這個時代,有錢就是大爺,沒錢就是孫子。有錢說什么都好使,錯的也是對的。沒錢說什么都沒用,對的也是錯的。
雖然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卻萬萬不能。錢不能解決一切問題,但這世界上有90%的問題是花錢就能解決的,至于剩下的10%,需要更多的錢才能解決。
買房失敗,炒股失敗,他備受打擊。一個堂堂男子漢,想掙錢就那么難嗎?
從股市暴跌之后,老六已經好久沒跟自己聯系過了。大山沒埋怨他,畢竟賬戶是自己開的,錢是自己投的,股市有風險,入市需謹慎。自己掙了錢不會分給人家,賠了錢也不能怨天尤人,只能怨自己命不好。
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亂想沒有用。自己這一輩子就是窮命嗎?誰規定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好在自己參與集資的錢還在不斷有回報。
還是幾年前的事了,一次回老家的時候遇到一個同村的發小,小學同學,上完初中就務農了。本來家里很窮。現在卻衣著光鮮,穿著不合體的西裝,像個鄉鎮企業家暴發戶。
發小最近參與了家鄉一個民營企業的集資,這家公司據說有好幾個煤礦、金礦,資本雄厚。企業的一些活動縣領導也會參加,大力扶持。
這家企業的規模和效益確實不錯,那段時間煤炭漲價,黃金漲價,企業肥得流油,快速發展。那個紅光滿面、大腹便便的企業老總更是野心勃勃,立足家鄉,面向全國,放眼世界。
當時房地產市場一片紅火,這家企業除了開礦,也開始瞄上房地產市場。又有縣里市里的支持,拿了很多塊地。買地蓋樓需要大量的資金。
老板開始在全縣全市搞集資,年利率一開始10%,后來20%,30%,各種優惠各種回扣,利率越來越高。大山的很多親戚同鄉和老家的同學都參與進去了,不僅把全家的錢都投進去,甚至借錢貸款借高利貸參與。
見到了甜頭,很多人不工作了,就靠利息生活。大部分人根本不拿利息,直接把利息又投了進去。很多人做中間人,負責收錢拿回扣,經手的錢多至上億。
大山有點懷疑,這么高的利息是否合理合法。但這家企業在當地發展很多年,集資搞了好幾年,一直都沒問題。當地領導也經常出席企業的各種開工剪彩儀式,為企業站臺。
看著當年的小伙伴都開始鳥槍換炮,終于忍不住了。股市不再抱希望,開始把大部分收入參與集資。
終于,他的資金實現了良性循環,集資的利息源源不斷,實現了理財專家說的“睡后收入”。
所謂“睡后收入”,就是說好的投資可以一次投入,終生受益,坐享其成。別人只有在工作的時候掙錢,而你在睡覺的時候投資也在增值,也在掙錢。
他開始做起了美夢,夢中不僅有房子,還給母親和姐姐買了很多東西,告訴母親兒子有錢了,您再也不用替我擔心了。
夢里還買了一顆大鉆戒,準備向自己喜歡的姑娘求婚,好幾個姑娘微笑著站在面前向他伸出手,不知道自己到底該給哪一個姑娘。
要是美夢能一直不醒該多好。
集資利息收入已經超過了本金,大山毫不猶豫,把利息又都投了進去。
半年之后,開始出問題了,那個企業被傳出資金鏈斷裂的消息。
他不相信這些傳言,還是有點忐忑。就去找中間人,想撤回本金甚至全部退出。中間人說最近資金周轉有點問題,要稍微拖后幾天給,但一定會給。
再過一段,終于傳來消息,老板跑路了。
找中間人要錢,中間人哭著說,自己也投進去了全部家產。
年底的時候,有人因為被催債無法面對債主和家人,上吊跳樓自殺,其中就包括大山的中間人。
這一來,錢更要不回來了。當地宣布這家企業非法集資,進行整頓,一整頓就發現,企業的很多指標都是造假,根本沒有那么多資產,更沒那么多利潤。
雖然給大家登記了一下,答應清算之后盡量償還,但誰都知道,能夠償還的希望很小,最多也就給一小部分本金,至于利息就更別想了。
投進去的錢打了水漂,他欲哭無淚。
這天例會上,金主任通知辦公室新到了一個實習的大學生,問誰愿意帶。
一般實習生,主要是打水掃地買盒飯什么的,雖然能干點雜事,但畢竟是實習,并不能真正幫上多少忙。等差不多能上手干活了,又該走了。
老員工都嫌麻煩,不愿意帶實習生,就安排給了大山,他也算半個新人,只能接受。
誰知實習生一來,辦公室的幾個男人就后悔了。
實習生周慧子長者一張娃娃臉,白白凈凈,留著劉海,小鼻子小嘴大眼睛,穿上和服活脫就是一個RB的玩偶娃娃。
皮膚超好,如同又白又潤的瓷器,大家都說她像當年的RB運動乒乓球運動員福原愛,外號“瓷娃娃”。
溫婉如把周慧子帶到面前,簡單做了介紹,說大山是部門業務能力最優秀的年輕人,稿子寫得好,是后起之秀,讓她好好學。
周慧子更像個小學生。一雙烏黑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沒有任何雜質,全世界最清澈的泉水也比不上它。在這個年代,這個年紀的女孩,很少有人還有這么單純的眼神。
周慧子沒事就像跟屁蟲一樣跟在后面,一口一個師父。
她跟大山是同一所學校的校友,上大三,所以也叫溫婉如師姐。溫婉如聽見周慧子叫大山“師父”,就表示不滿,說你和大山都叫我師姐,你又叫他師父,差輩了。
周慧子當著溫婉如的面改叫大山師哥,背地里有時還是叫師父。
大山很老實,不會讓實習生給自己干雜活,倒是其他人經常指使來指使去的。周慧子每次都是恭敬地答應,然后小跑著去干活。
溫婉如說大山業務能力最優秀,有偏愛,也有夸張的成分。她卻完全相信,大山給她改了幾次稿子之后,她更是五體投地,一臉崇拜。
在一個如此可愛的女孩崇拜的目光下,任何男人都會立刻充滿了男子漢氣概。就算讓他面對千軍萬馬,沖鋒陷陣,雖千萬人吾往矣。
周慧子也在公司家屬樓附近租了房子,下班的時候他們會一起回去,偶爾搭溫婉如的順風車。溫婉如會請他們兩個一起吃飯,似乎有意撮合他們兩個在一起。
大山卻沒有這樣的想法,不是看不上,而是自己沒房沒車無權無勢,周慧子單純柔弱,需要呵護,自己能給她什么呢?
別的不說,明年她就要畢業了,自己能幫她留在公司或者找個好工作嗎?如果她跟自己一樣沒有戶口和正式工作,兩個人都是漂一族,生活艱難。如果她能找到好工作好單位,自己跟她又有了差距。
而且聽說她有男朋友,不僅高大英俊,對她百般呵護。
這天周慧子跟著大山加班到很晚,大山本來可以把任務交給實習生,自己先回家的。但他做人厚道,就一起加班。
電腦又出了點問題,一下子折騰到很晚。大山讓她先回家,她哪里肯,折騰完已經是深夜了。
出了大門,地鐵已經停運。到遠郊區的公交線路已經停了。一個是窮打工人,一個是窮學生,都沒什么錢。他們準備大山先坐市區公交到城區邊緣,再打車回家。
郊區立交橋下,每天都會有黑車拉活,正規出租車不愿意半夜出城,而且價格也太貴。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兩人上了一輛黑車,司機是一個外地口音的男子,打量了一下兩個人,發動了車子。
兩個人都很累,半閉著眼睛。半夜里路上車輛稀少,黑燈瞎火,幾乎辨不清具體方位。
大山突然覺得不對勁,車子拐到了一條偏僻的鄉野小路,連路燈都沒有。司機說是要抄近道,但從沒聽說還有這么一條荒野中的近道。趕緊大喊讓司機停車。
司機不理他們,又往前開了一段才停下來。大山開門跳下車,車子停在一條河邊,周圍全是黑壓壓的樹林,根本沒有人家。
司機也下了車,剛要跟他理論,看見前邊車燈里走過來一個人,個頭跟司機差不多,更胖一些。那人跟司機站在一起,手里都拿著明晃晃將近一尺長的尖刀。
大山也嚇壞了,從小到大也沒遇到過這樣的事,喊了一聲“你們要干什么?”聲音都變了。
“干什么?老子不拉了,把你身上的錢都拿出來,給車錢。”
知道這是遇到搶劫的了,自己這么窮還被人搶,也真夠倒霉的。
雙拳難敵四手,對方是兩個人高馬大的漢子,還拿著武器。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自己帶著一個女生,不敢冒險反抗。
把口袋里的錢都拿出來,大概幾百塊錢。
胖子看了看,覺得不滿意,指著周慧子:
“你呢?快把錢拿出來。”
她這會兒也嚇得渾身哆嗦,臉色慘白,乖乖把身上的錢都拿出來,只有一百多塊錢。
胖子不太滿意,把兩個人手機也搶走,上前搜身。搜到周慧子身上的時候,已經有點不老實,開始亂摸,她嚇得哭哭啼啼,大山是敢怒不敢言。
沒搜到更多的錢,瘦子打算上車走。胖子盯著周慧子看了一會兒,突然說:
“媽的,今天倒霉,遇到兩個窮鬼。哥們兒,先別走,這個小姑娘不錯,長得真白凈,要不一起玩玩?”
瘦子沒說話,顯然不想多惹事。胖子卻不管,直接去抓周慧子。
大山雖然害怕,卻不能不管。這會兒已經沒有剛才那么慌了,看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一邊是河,一邊是坡,要跑的話只能沿著河堤。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他不是英雄,也不想逞英雄。
但在河堤上跑,對方可以輕松開車追上他們。再說有周慧子在,帶著她一起跑,對方就算不開車也能追上。
跑沒法跑,就只能反抗。小時候跟著鄰居李大爺學過一些拳腳,但沒有太對實戰經驗就。最后一次打架還是小學的時候,更何況是面對兩個持刀的歹徒。
那些電視劇和小說寫得容易,真要是讓一個人赤手空拳跟兩個持刀歹徒對抗,就是在玩命。
他還在猶豫,周慧子嚇得抓住他的胳膊,死活不跟那個胖子走。
告誡自己不能沖動,還是壓住努氣,小不忍則亂大謀。跟他們動手的話輸多贏少,而且可能給兩個人的生命都帶來危險。
猶豫了一下,心一橫,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兩個歹徒嚇了一跳,后退了一步。以為他要拼命,沒想到卻求饒。
周慧子也沒想到他的反應,站在那兒看著他,眼里充滿失望。
“哥們,你們不就是缺錢嗎?你們想要錢,錢也給你們了,要是嫌少我可以把卡給你們,告訴你們密碼,我卡上還有一萬多,都給你們。
你們放了我們,保證不會報警。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發毒誓。”
胖子看見他服軟,以為遇到了一個軟蛋。罵了一聲,拿著刀子往前準備繞過大山去抓周慧子,周慧子拼命尖叫。
大山熱血上涌,周慧子剛才那失望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再也沒法忍耐了,如果袖手不管,自己還算男人嗎?
自己現在是她唯一的保護神,她就像自己的妹妹。
看見地上有一根樹枝,豁然站起來,沖上去把樹枝拿在手上,橫在她面前。
對方沒想到他敢反抗,把刀子對準了他。胖子笑著說:
“怎么著,想試巴試巴?這是你女朋友吧,你小子挺有艷福的,讓給我們玩玩吧。”
大山靈機一動,手在發抖,聲音卻高得可怕:
“哥們,我不想跟你們打架,但你們要是想強奸我女朋友的話可不行。要是別人也就罷了,可她是我女朋友。我長這么大,好不容易談個女朋友,容易嗎?我們都要結婚了,你們要是動了她,以后老子還怎么做人呀?都是男人,你們要面子,我也要面子,是吧?
你們非要胡來的話,我只能拼了,你們人多,也架不住我拼命是不是?反正我命可以不要,也不能讓你們動我女朋友一下。”
大山回頭低聲跟周慧子說“快跑”,卻看見她這會兒比剛才抖得更厲害,躲在大山身后,緊緊抓著他衣服,邊哭邊說:
“不要,你們不要打架,你們不要殺他。”
大山心說,你不趕緊跑也就罷了,還抓住我衣服,還提醒他們殺我,簡直是豬隊友。
這話可能提醒了瘦子,他晃了晃手里的刀子:
“小子,你一個人能打得過我們兩個嗎?你不怕死嗎?再攔著就捅了你。”
大山沒辦法,心一橫,往前踏上一步:
“你們敢殺人?別忘了你們現在是搶劫,我不報警,你們就沒事。要是殺人的話,就不一樣了,人命關天,你們跑不了的。我們兩個都是做媒體的,要是死了全國新聞都會報道,國家肯定要破案。”
瘦子有點猶豫,拿手去拽胖子。
大山看有希望,趕緊說:
“你們拿了這個錢,回去愛干啥干啥,想玩女人就去找小姐,花不了幾個錢,還安全。”
胖子卻心有不甘,一臉淫笑:
“少他媽跟我來這套,小姐能跟這小妞兒比嗎?這小妞又水嫩又干凈,不玩白不玩。這小妞你是不是上過了,細皮嫩肉的,很爽吧?”
大山裝作一副油腔滑調說:
“哥們,不瞞你說,跟她上床真沒勁,瘦得跟小雞子似的,躺在床上跟木頭一樣。要不是她死纏著我,早就想跟她吹了。隨便找個小姐都比她好一百倍。”
周慧子聽見這些話,剛才只是哭哭啼啼,現在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好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胖子還在猶豫,這時,遠處公路上的一個車輛拐彎,遠光燈正好往這邊掃了一下。瘦子一驚,趕緊拉著胖子,一邊往車上拽一邊勸他:
“行了,趕緊走吧,這小子說的對,咱們隨便去找個小姐,不比玩這個廋雞子一樣的小妞強。”
胖子不再堅持,兩人上了車,一腳油門竄進了夜色。
大山趕緊追了幾步,想看清車牌,卻發現車牌已經被遮住了。
回身拉著還在哭泣的周慧子,下了河堤,回到大路邊,終于等到一輛正規出租車。
車到小區門口,大山讓司機等著,拿出卡來到一個自動柜員機前面取了錢,付了車費。
周慧子早已靠在自動柜員機旁邊,癱坐在地上。
大山也癱坐在地,悻悻地說:
“那兩個小子還挺狡猾的,不拿我的卡。現在柜員機都有攝像頭,他們只要取錢就會被拍下來。”
她突然哇得一聲又哭起來,大山不知所措,只好安慰她:
“行了,沒事了,放心吧,這兒肯定安全。”
周慧子繼續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過了一會兒才說:
“趙大山,你怎么是這種人?!”
他莫名其妙:
“我怎么了?我是什么人?”
她一邊哭一邊說:
“看你剛才說的什么話,說我像個廋雞,還說我像個木頭。有你這樣說別人的嗎?”
大山也覺得難堪:
“那不是騙他們的嗎,我哪兒知道你是不是像廋雞,更不知道是不是像塊木頭呀。”
“我就是廋,我拼命吃可就是吃不胖,每次看溫姐她們我都羨慕,肯定沒人喜歡我這樣的,根本沒身材。”
他心說,你是有點沒長開,也算小巧玲瓏吧。可現在哪是說這個的時候呀,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還計較這些。
伸手想去拉她起來,突然手上感覺有點涼,趁著燈光看到她的裙子濕了一大片,坐地上以后粘上了泥土,還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你裙子濕了?地上沒有水呀?”
剛收住哭聲的周慧子又哭了起來,卻不說是怎么回事。
大山突然明白了,肯定是剛才面對歹徒的時候她嚇尿了。以前老說人會嚇尿,這次才真的見到,覺得好笑。
又一想自己其實也差點嚇尿,她只是一個小姑娘,沒資格嘲笑她。
想到這里,輕輕握住她的手安慰:
“沒事,這不算啥,就是人的正常反應,你害怕壞人是正常的。我當時都跪下了,比你還丟人。”
周慧子不哭了,看著他:
“不是的,你不是膽小。我知道,你跪下是怕我受傷害。你是男子漢大丈夫,要是你自己肯定不會給他們跪下的。”
大山心想那可不一定,大丈夫能屈能伸,韓信都能受胯下之辱,我算什么。
“而且,我也不是怕他們,一開始我是有點害怕。但后來你要跟他們打架,我怕他們傷害你,才特別害怕,才嚇得----”
心里一暖,原來她不是擔心自己嚇尿的,而是怕他受傷。
把周慧子送到了門口,讓她早點休息。
她突然吞吞吐吐說:
“你,你可別把我尿褲子的事,告訴別人。”
“不會,你也別把我給壞人下跪的事告訴別人。咱倆都有對方的把柄,誰也別說誰。”
兩人會心一笑,感覺有了一個共同的秘密。
周慧子突然上前抱了他一下,輕聲說:
“大山哥,謝謝你。”
然后迅速打開房門進去了。
面對著關上的房門,突然意識到,這次她沒有叫師哥,而是叫大山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