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這里不是我的家
雖然掙得少,想著好歹是事業單位,好歹有戶口。但一片陰云飄了過來。
報到以后到人事辦了相關手續,拿了大山的戶口卡,說可以辦理集體戶口。后來就一直沒有下文。
過了兩個月,處長突然找大山談話,說上邊有政策,要求限制大城市人口盲目擴張,市里縮減了落戶指標。所以,原來說的戶口指標現在不夠了。所以,大山的戶口只能先放在單位下屬公司,暫時不能落戶。
大山沒反應過來,處長馬上安慰:
“不過呢,你放心,我們對于年輕員工是非常關心的。今年如果不行,就等明年,實在不行還可以積分落戶。只要表現優秀,就有機會優先落戶。不管戶口能否進來,你都是單位的正式員工,待遇啥的不會有任何影響。”
大山被一棍子打蒙了,沒有戶口,那我來干啥?待遇不受影響,這破單位有啥待遇?表現優秀,之前沒說還要看表現?怎么算表現優秀?誰來評判?
一邊心里罵著,還要裝作很感激的樣子,向領導保證自己會好好工作,安心工作。
單位出爾反爾,他毫無辦法,只能等待,等著那個所謂的承諾。
這一段,幾乎沒有往家里寄多少錢,掙的錢只夠他基本生活。好在單位有宿舍,不用出去租房。否則這點工資連出去租房子可能都不夠。
逐漸發現,這個工作毫無意義。像所有的老式機關一樣,單位人浮于事,無所事事,不知道為啥還要再招新人。作為新人,除了打水掃地,干一些雜活,也沒啥業務可言。偶爾給領導寫個發言稿,給部門寫個宣傳稿,也都是空話套話。
期間聽說,戶口指標都是提前申請的,不存在臨時縮減的問題。真實情況是,本來給他的戶口指標被讓給了別人,是上邊領導一個親戚的孩子。
大山一開始并不著急,相信只要努力奮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工作很努力,慢慢發現:學校雖然也有各種不公和丑陋,但相比社會,還是純凈得多。
機關里很多工作沒有一定的標準和指標,干好干壞全憑領導一句話,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橫批:不服不行。
善于跟領導拉關系,善于說漂亮話,善于自我包裝的,如魚得水。
踏踏實實,只干不說,跟領導沒有任何私人交情,不善于欺上瞞下的,基本上沒有上升的空間。
這時候才知道,考試是極少數真正靠付出就能有回報的事,而社會上你可能付出很多,卻完全沒有回報。
領導喜歡喝酒,其實,喝酒是跟領導和同事拉關系套近乎最好的機會。男人就是如此,再陌生的人,三杯酒下肚,就可以勾肩搭背,稱兄道弟。
大山卻不習慣這種場合,他酒量還可以,但更喜歡自斟自飲,或者跟志趣相投的朋友一起喝。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機關里的喝酒,基本上就是吹捧領導,調戲婦女,烏煙瘴氣。
有些宴請是公款,或者下屬單位關系單位請客。吃飯的地方很高檔,菜很貴,酒也很貴。吃一頓飯,大部分的菜都會浪費掉,大山很心疼。
一瓶酒能抵得上大山父母一個月的收入,每一杯酒都是農民一天的生活費。有的人喝醉了灑的哪兒都是,有的人為了逃酒偷偷把酒倒掉。
很奇怪,單位平時真正用到工作上和工資福利上的錢摳摳縮縮,吃飯請客卻這么奢侈。
這天又有關系單位請吃飯,作為剛入職場的新人,大山硬著頭皮,站起來給對方領導敬酒。他本來就不會說話,敬酒的時候想著這么貴的酒,應該讓領導多喝點。于是他舉起杯,跟領導碰了一下,說:
“領導,您干了,我隨意。”
大家哄然大笑,覺得他可能是喝多了。領導卻沒這么想,目光盯在他的手上,沒說什么,直接把酒杯放下,一口也沒有喝。
大山以為領導是因為自己說錯話生氣,后來才知道是自己不懂喝酒的規矩。給比自己地位高的人敬酒,酒杯要放得比人家低。
大山不懂規矩,又說錯了話,還是在關系單位面前,領導十分不悅。
后來,領導召集吃飯的時候不叫他了,同事請客的時候也不叫他了。
在酒桌上,大家只能說那個沒在場的人的壞話。他每次都會成為同事詆毀的目標,領導也不把他當心腹。
如果只是不愛喝酒,領導最多覺得他有點傻,不懂事,還不至于挾私報復。
部門有一個年輕的已婚女同事,長得有幾分姿色。卻什么都不會干,各種偷懶,也不知道怎么進來的。
有同事私下議論過她,這個女人是領導專門調進來的,因為跟領導有一腿。
大山一笑,覺得這些人心里真骯臟,覺得這都是傳言。領導表面上對這個同事態度很嚴肅,不可能有啥特殊關系。
一次在合作中,由于這個女同事的失誤,導致了工作上出現了問題。大山不敢隱瞞,實事求是指出了問題,單位照規矩進行了處罰。
女同事倒無所謂,大山卻發現領導對自己越來越嚴厲,開始處處挑毛病。這時候他才相信,那個傳言是真的。
大山能吃苦能干活,卻不會巴結領導團結同事,也不會邀功請賞,爭名奪利。逐漸發現周圍跟他資歷一樣的同事紛紛超過自己,不斷晉升,自己卻原地踏步。
職位得不到晉升,民主評選沒人緣,領導不喜歡他,評優指標自然輪不到他,戶口指標的事更加遙遙無期。每次領導都有借口,說要給業績更突出的骨干。
同事表面夸他踏實肯干,背地里卻笑他傻。
想了很長時間,終于做出了痛苦的抉擇。
辭職!
以他的性格,但凡有一線生路是不會辭職的。這樣的單位他覺得毫無出頭之日,尤其是,單位的工資很低。
父親的病又重了,住了一次醫院,很快又出院了。因為怕花錢才著急出院。
當初信誓旦旦,說參加了工作就會給家里寄錢。想到父親被病痛折磨的身影和仿佛要窒息般的咳嗽聲,心里一陣縮緊。
不行,一定要掙錢。與其為了這個根本沒影兒的戶口,還不如只圖一頭。,只要有錢,沒有戶口也無所謂。
跟單位提出辭職之后,領導說要按合同辦事,當初簽約的時候有承諾,五年之內離職的話要交違約金。
在領導面前從不敢大聲說話的他終于憤怒了:我是老實,但不是傻子,不能這么被欺負。你們違約在先,我還沒去告你們呢。
領導理虧,也不敢為此對簿公堂,就接受了他的辭職。
辦完辭職手續,回到宿舍,收拾一下本來就不多的東西,走出單位大門,跟任何人都沒有告別。
跟老六聯系了一下,老六在一家證券公司上班,收入不錯,在外邊租了房子。就先去他那兒借住一段,一邊找工作,一邊找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