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小廝領著個布衫女子進來,“相爺,人來了。”
“退下吧。”隨著一聲吩咐,小廝悄聲退下。
“輕塵見過相爺。”房內只剩二人后,布衫女子跪下行禮。
離她七步之遙的是一位身著云錦長袍,烏發黑須,身姿修長,臉盤清俊,雙眸深邃……正是當今左相顧致遠。
顧相背對著她,一手附在身后,一手撫著修剪齊整的烏須,正凝神望著眼前的山河圖。半晌,回身看著眼前跪著的布衫女子。
“你該知道,你母親身份卑賤,這些年,若不是相府收留,你們母女該是無容身之地。”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
跪著的女子身形未動,“輕塵謝相爺不棄之恩。”
語閉便感覺一道強大的身影壓迫而來,顧相爺走向布衫女子,微瞇著刀刻般的雙眸俯視女子的后腦。
“本相說過,相府不養閑人。你們母女享了相府十七年的衣食無憂,該是報恩的時候。”
“但憑相爺吩咐。”布衫女子身子更低了些。
一片沉默。
“說到底,你還是相府小姐,雖為賤妾所出,卻終究流有我顧某人的血脈。”顧相厭惡的看著地上女子,目光更加犀利,似要透過眼前人看著什么。
地上的人依然沉默,身形未動。
“而今你已十七,京都的女子如你這般年歲都已出嫁,府上已過及笄還未議親的小姐,也就剩下你了。”
“你我既父女一場,本相自然要為你尋門親事。”
“謝相爺”
還是這般面無表情,神色不變,語氣淡然,似乎沒有什么事能引起她的波然,這冷淡的性子與她卑賤的娘如出一轍,令人厭煩。可,正是這了無生趣的性子讓顧致遠決定讓她作為一顆棋子。
“既要嫁人,便不能再這般粗俗,回頭會有麼麼教你宮規禮儀,你有三個月的時間。”
“是”
“退下吧”
退出書房,走出主院,輕塵方深吸一口氣,相府真是個令人窒息的地方,而他顧致遠的書房更甚。
抬頭望天,如今正值盛夏,中午的陽光濃烈,周圍寂靜一片,只遠處傳來池中蛙鳴。輕塵雖是第一次來前院書房,但相府生活十七年,做著粗使丫鬟的活,對相府的地形還是清楚的。
抬起一只手掌,陽光透過指間灑落在少女的臉盤,微風拂過鬢角碎發,手掌一收,更多的陽光刺進眼瞼。少女無聲嘆息,生而為人,有人生來高貴,如她顧鑲翎生來便是照著皇后養的。有人生來卑賤,如她,明明是相府千金,卻過得不如一個丫鬟體面。
可那又如何,活著便是生機。
晌午,大廚房難得半刻清閑,仆婦都躲閑去了,輕塵坐回灶臺火堆旁,鍋里燉著不知道哪位主子要的燕窩,她出去這會兒,柴火燒的差不多,小火慢燉,添了根木材進去,陷入沉思。
“丫頭,想什么呢?”一個粗啞嗓門打破了平靜,原來是大廚房的主廚孫大娘。
“孫媽媽,我犯困呢。”
“犯困就去休息會,這里我看著。”
“不礙事,您這一嗓門給我喊醒了。”
“死丫頭,連你都嫌老娘嗓門大了。”說著手里的大勺便敲了下來,不痛,但輕塵還是捂著頭道:“孫媽媽,本來就笨,被你敲更不聰明了。”
“我看你就沒聰明過。”
“媽媽,好歹我也是相府千金,你怎不夸夸我。”
“見過誰家千金來廚房打雜的,你呀,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呵呵呵”輕塵聽了一臉憨笑,也不反駁。
“我的大小姐,快別這樣笑,本就不聰明的樣子看著更傻了。”
輕塵一聽,眉頭一皺“媽媽,你不懂,這叫大智若愚。”
“什么雞什么魚的,老婆子不懂。老婆子只看小姐笑的好看,這要打扮起來肯定比那四小姐好看。”
“媽媽,你小姐我要當真的小姐了。”
“什么真的假的,小姐不就是真的小姐……來福說,午飯時相爺身邊的長安來換小姐了?”
伸了個懶腰,輕塵靠在身后的柴垛上,“媽媽,你說的對,人總是要向前看,這日子,也不會是一塵不變的。”
“小姐你,相爺真的見你了?!可有說什么?”孫大娘怔驚到。
“說我是相府的二小姐。還說,給我尋了門親戚。”
“什么!”孫大娘此刻已不只是震驚,還帶些許激動:“佛祖保佑,我就說,相爺怎會不管小姐呢,您可是名副其實的相府千金,相爺,相爺……”
“媽媽怎么看著比我還激動。”
“小姐終于苦盡甘來,老婆子自然為小姐高興,還說了親,是哪家,怎樣的公子……”一連串的問題,輕塵都不知道答哪個好。
“相爺說,是個好人家。”
“是好人家!”
孫大娘看著很激動,雙手合十,也不知該對哪里拜,只各個方向都做了揖,嘴里念到:
“我就說,相爺一定會認小姐的,雖然是庶出,可到底是相爺的親骨肉,怎會不管不顧……好人家,肯定是好人家,相爺可是京城響當當的人物,能與相府千金議親的,自然是好人家!相爺……”
“二小姐可在?”
一道女聲打斷了孫大娘自言自語,廚房門口立著的是相夫人身邊的二等婆子房媽媽。
“房媽媽,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外頭熱,快些進屋說吧!”孫大娘趕緊招呼到。
“孫媽媽客氣了,老奴來找二小姐,二小姐可在?”與孫大娘的熱情不同,房媽媽不茍言笑,一臉疏遠。
孫大娘一時愣住,似沒明白哪個二小姐,隨即似明白了什么,滿臉笑容:
“在,小姐就在灶房,媽媽請進。”
房媽媽睨了眼狗腿似的孫大娘,面上不露聲色,來到灶房門口,遠遠看見慵懶靠著柴垛的輕塵。四目交匯,片刻房媽媽才低垂眼眸,略一行禮,道:
“老奴見過二小姐,二小姐安。”
“安,房媽媽屈尊問安,輕塵自是有福。”依舊一副慵懶的神態,雙手枕于后腦,架起高腿,嘴里叼著根細柳枝兒。
這吊兒郎當,哪有相府千金的樣子,房媽媽心里啐了一口,也不知相夫人怎么想的,這被整個相府遺忘十七年,甚至相爺都不肯認的丫頭,今日卻要她以相府二小姐的身份請到院里去。
這滿身的破落相哪有千金小姐的氣派,身上穿著的粗布衫還不如她這個二等婆子體面,真真是晦氣,心中便恨,這差事原是夫人身邊的一等婆子廖媽媽領了來的,臨出門時,夫人卻覺得有失身價,可又得相爺吩咐,于是便派她這個二等婆子來,也算全了相爺說的體面。
“夫人派老奴來,請二小姐移居玉蘭苑。”
“玉蘭苑?名字不錯。”
“玉蘭苑自然是個好院子,大小姐出閣前的閨房就在玉蘭苑。”房媽媽得意道。
大姐的院子?看來這次相爺給說的親事,不是一般的人家,連這位不容人的相夫人都要配合演戲。
“什么!大小姐住過的院子!那可是相府最美的院子!相夫人真是宅心仁厚!二小姐,快快跟房媽媽走吧。”孫大娘左右看看,突又驚呼到。
房媽媽眉頭抽了抽,這婆子嗓門真大,快要震聾了她。又看一眼輕塵,這個二小姐天天跟這樣的婆子呆在一起,不會也是個大嗓門吧,那樣夫家可會嫌棄,想著又看了眼她的穿著,就這寒酸樣,不是大嗓門夫家也瞧不上。
“二小姐,請吧”
輕塵吐了嘴里叼著的柳枝兒,起身抖了抖衣服上的木屑道:
“我的行李還在繡房,待我收拾了就隨房媽媽去。”
“夫人說了,玉蘭苑一應物件俱全,二小姐以前那些個物件太過寒酸,不要也罷,”
“……”
還真是不客氣,“那我與孫媽媽說兩句話。”
似是不情愿,卻還是道:
“請二小姐長話短說,老奴還有要事在身。”
說著便轉身去了大廚房門口,輕塵看著這趾高氣昂的老奴未多言,只對孫大娘說:
“媽媽,我床頭箱子里有個黑匣子,里面有些銀兩,是我給母親養老的,您拿著。還有,代我照顧好母親,告訴她,我得空過去看她。”
孫大娘突然紅了眼眶:“小姐放心,老奴一定照顧好夫人……”
輕塵輕扶孫大娘的手臂,一時無言。都知道,相府很大,卻無她們母女二人的容身之地,這整個相府,也只有孫大娘能信任,她唯一放不下的母親,也只有孫大娘會盡心照顧。
“我走了,媽媽珍重。”
“小姐”
孫大娘忽拉著輕塵衣袖,帶著顫音,繼續道:
“萬事往前看,小姐聰慧,老奴放心。”
輕塵拍了拍孫大娘的手,安撫道:
“媽媽也一樣。”
“二小姐,時候不早了,該走了。”
外面房媽媽催促著,輕塵再無多言跟了出去。
孫媽媽望著遠去的身影,眼眶更紅,忍不住哽咽道:“小姐,您永遠是老奴的小姐……”
說著便行了個跪拜禮,“夫人,有老奴,小姐放心去吧。”
輕塵回身,望著孫大娘,良久,露出一抹笑,卻無多言,只略一點頭,便再未回頭。
孫大娘大概是這府里頭唯一把她們母女當主子的人了,可她母親不做主子多年,早就被府中人遺忘,而她,就沒被當過主子。
這些年,在這相府茍延殘喘,受盡凌辱……可誰又曾想,出生便被相府厭棄的二小姐,有一天真的被當作二小姐迎出去。
玉蘭苑是相府中除了主院外,最好的院子。原是相府大小姐顧鑲翎所住,三年前顧大小姐出嫁,這院子便一直空著。雖無主但相府的人依然每日打掃,院子如顧大小姐閨閣時一般整潔,院子里伺候的人一點沒少。
玉蘭苑的來由也是因為顧大小姐鐘愛玉蘭,院中便修整出一個花園種植各種玉蘭。
“色白微碧、香味似蘭”玉蘭也是因此得名,固被與海棠、桂花、牡丹并稱為“玉堂富貴”。據記載玉蘭花含芳香油,可提取配制香精或制浸膏;花被片食用或用以熏茶。
五代時南湖中建煙雨樓,樓前玉蘭花瑩潔清麗,與翠柏相掩映,挺出樓外,亦是奇觀。這位一直有著京城第一才女稱號的相府大小姐,倒是很會彰顯她的高潔。
然中醫將望春玉蘭、玉蘭或武當玉蘭的干燥花蕾稱為辛夷。有祛風發散,通鼻竅之功效,主要用于風寒頭痛、鼻塞、鼻淵、鼻流、濁涕等,這精心護養的花兒若只是用來觀賞倒是浪費了。
玉蘭苑不是府中最大的院子,卻是最美的。入門寬敞的青磚路,兩旁是各色的玉蘭樹,好似樹林中開辟出來的一條路,直通主屋。穿過花園又是另一派景象,曲觴流水,雕梁畫棟,上好的紫檀木建造的拱橋,清澈的湖面上散落著點點星花,池中養著的是睡蓮,白睡蓮,那傲然的白,優美的姿態,如她主人般,似要向世人宣告她的高潔。
她與這位大姐雖然沒啥交際,但在相府做丫鬟這么些年,時常被從大廚房拉去各院幫忙,尤其是家庭聚會的時候,這位大小姐的行事作派那都是時時刻刻符合相府嫡女身份的。
“二小姐,這邊請,”走過木橋,房媽媽引著輕塵往西廊走,“雖然娘娘已出閣,相爺說了這院子還是娘娘的閨閣。這玉蘭苑的正房依然是大小姐的閨房,如今二小姐即將出閣,娘娘特別告訴相爺,讓二小姐就從這玉蘭苑出嫁。”
提到相府這位大小姐,那可是整個相府的驕傲,父親是當朝名相顧致遠,母親是定國公嫡女,當今太后是定國出嫁,生而高貴。而顧大小姐也爭氣,自幼便得太后喜愛,才貌雙全,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但對于自小便做天家女媳的顧大小姐,才華是她的加分項。十二歲便由太后做主賜婚八歲登基的小皇帝,因太后覺得二人同歲,十六歲成婚,隔年生了公主,三年后又生了個小皇子,可謂兒女雙全,風光無限。
這對于相府的人說無異于錦上添花,如果說顧致遠是相府的門面,顧鑲翎便是相府的驕傲。
如今她這位天之嬌女的大姐,特意安排她出嫁前的閨房,這又一次說明,對方不簡單。能讓一向眼高于手的顧大小姐放在眼里,或者是令她佩服的,或者是令她忌憚的。
相府不缺可以聯姻的小姐,就說嫡出的還有個三小姐顧鑲筱。這位顧大小姐在世人眼里是個蕙質蘭心,賢良淑德,溫和善良,寬容大度的幾乎完美的女子,可作為顧家兒女,尤其是庶出,各種苦楚只有自己清楚。像輕塵這種,已經是顧家遺棄的人物,只因其母曾經有個卑賤身份。而如四小姐顧鑲云六小姐顧鑲憂應是最能體會這位顧大小姐人前富貴人后厭棄的待遇。
所以,顧大小姐有兩副面孔在顧家不是秘密,在世人卻不知。
就這個平日里最看不上他們這些庶子庶女的顧大小姐,竟然上心她的婚事……看來,相爺說的好人家,不是一般的人家,至少她是讓顧鑲翎在乎的人家。
顧大小姐敬佩的人,自然不會便宜她,那便是忌憚的人。一個庶女許給顧家忌憚之人,即可用之亦可殺之。顧致遠可不會想到給她安排親事,看來所謂的‘好親事’是她顧鑲翎安排的。
在房媽媽看不到的地方,輕塵嘴角微勾,她倒是期待什么人能讓這衛國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忌憚。
繞過主屋,轉角百步是西廂,房媽媽在西廂停住,四個丫頭已候在門口,見房媽媽一行,行禮道:
“媽媽好,屋子已打掃好,一應物件也已補齊。”
“嗯,”房媽媽頷首:“這是你們往后要服侍的二小姐,你們可要精心伺候著,若被我發現有誰偷懶耍滑,仔細你的皮!”語氣中帶著些威嚴。
“奴婢謹遵媽媽教誨。”
似對丫頭們的恭順很滿意,房媽媽不再凌厲,轉身對輕塵躬身行禮。
“二小姐,往后這邊是您的閨房,娘娘說了,前些年她一個人住這院子也寂寞,往后二小姐來了就熱鬧了。娘娘仁厚,說二小姐喜歡,這里就給您留著,往后回娘家只管帶著姑爺住這里。”
都知道相府大小姐護短,自己喜愛的東西向來不喜她人觸碰,包括這個院子,一草一木都是她讓人精心設計的,所以,即使是一母同胞的三小姐顧鑲筱也不能惦記半分。而今,卻破天荒的同意她這個沒名沒分的庶妹住進來,著實令人不解。對于輕塵來說,確實更加好奇嫡姐給她安排的親事了,想不通她已貴為皇后,還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
“娘娘心善,輕塵惶恐。”心中雖有思腹,面上依舊淡然。
房媽媽看著這一路安靜的二小姐,多少有些遺憾。都說這位二小姐沒見過世面,出生不被待見,雖是小姐,在相府卻被當個下等丫頭使喚,相爺根本不想認這個女兒。按理這玉蘭苑是相府最華美的院子,連公主來了都要驚艷三分,何況她這個總是在灶房,灰頭土臉的丫頭。可這一路,她一直很安靜,沒有任何艷羨之色,似乎只是欣賞一道普通的風景而已。這沒見過世面的丫頭,或許不懂什么是美。房媽媽心中暗暗搖頭,這樣一個無才無貌,一身粗布短衫,俗氣無比的丫頭,夫人為何讓她親自去接。
“這四位丫頭是夫人安排服侍二小姐的,冬梅、秋菊、春蘭、夏竹二等丫鬟,慣例還有兩個一等丫鬟,娘娘說她要親自為你挑選。這些個丫鬟屆時都是姑娘的陪嫁。”
六個丫鬟,四個相夫人的,兩個顧鑲翎的,這次相府看來是很重視的。
房媽媽介紹完幾個丫鬟,又說了些玉蘭苑的規矩,最后交待,“夫人說了,二小姐即已認了身份,往后這晨昏定省少不了。府中規矩,三日一問安,明天二小姐記得卯時去譚松院給夫人問安。”
凡為人子之禮,冬溫而夏清,昏定而晨省。如今她被相府的稱為二小姐,這晨昏定省自然免不了,輕塵應是,見輕塵乖巧,房媽媽交待丫鬟們好生伺候便告退了。
次日一早,寅時三刻輕塵已醒,這玉蘭苑的一應家具自然是好的,即使她住的偏房,一應擺設還是齊全的。只輕塵習慣了每日跟娘親窩在一起睡,也習慣了每日早起在大廚房的灶頭烤火。以前的日子清貧,卻不缺熱鬧,如今,自從來了玉蘭苑,房媽媽走后,幾個丫鬟行了禮就各自忙活,不需要她的吩咐,顯然,她們比她這個二小姐更熟悉院子。輕塵一直是個話不多的人,但她喜歡聽別人說。大廚房人雜且多,共事的多是媳婦子,最好閑話,因此,輕塵每天的樂趣便是,扔幾根柴火進去,拖著腮幫子聽著婦人們閑話他事,好不熱鬧。
可這玉蘭苑丫鬟居多,且都受過規矩教導,即使如今院子里只住了個她這么個不算主子的二小姐,下人們依舊緊守規矩,各司其職。比起大廚房的熱鬧,這里顯的異常安靜。這份安靜卻并不令人安寧,反而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洶涌感。
輕塵無聲的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姨娘現在如何,是否發現了她的離開,沒有她陪伴的夜晚,她是否會害怕。有孫大娘在,姨娘也不會發現異常,就算,她知道異常,也不會如何,這些年的眼盲倒是讓她心也跟著封閉了,對外界毫不關心,對身邊的事務也不甚在意。
即使,她是她唯一的女兒,對她來說,都是帶給她傷害的人罷了。而今,傷她最深的男人要帶走她唯一的女兒,與她而言只是少了個陪伴而已。而無論是她還是孫大娘,只要有人陪就行,眼盲的姨娘并不能分辨誰是誰,對她來說只有聲音的不同,人長啥樣,不重要。
噢,不,她這輩子唯一能記住,且不會忘記的長相,應該就是他顧致遠吧,“刻骨銘心,怎能相忘。”這是姨娘在悲痛時留下的話。
而今,她的女兒要投靠令她悲痛一生的人,不知她是否會狠,會罵她是個不孝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