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遇一愣。
她幾乎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蕭巖差錢了。
她難以想象，在她軟磨硬泡了那么長時間蕭巖態度都不曾松動的情況下，他那樣驕傲的一個人，究竟是遇到了怎樣的困境，才會答應教她輪滑并請求預支學費。
但她沒有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有自己想要維護的尊嚴，她想要了解他，卻更愿意尊重他、保護他。
“好，沒問題?！狈凑ㄉ线€有小金庫，她媽媽在錢方面也不會監管她。
“那學費……”
“學費就按照三千，二十節課，你看怎么樣？”宋遇搶答。
這是上學期她給蕭巖提過的價格，比外面的市場價貴，因為她想讓他多掙一些。
但蕭巖拒絕了，“這太貴了，就兩千吧，兩千元二十節課?！?p> “可是……這夠嗎？”宋遇擔心他那邊缺錢不夠用。
蕭巖一瞬間明白過來，她已經洞察了他的困境。
這讓他有些窘迫的同時又有些感動，因為在這種關頭，她毫無二話地選擇了幫助自己。
“夠了，謝謝你?！?p> “那你把卡號發給我，你著急不？現在太晚了我不方便出門，如果不急的話，我明天一大早給你轉過來。”
“那就明早吧?！?p> “好，你發卡號給我。”
兩人隨后掛了電話。
宋遇雖說不去主動打探蕭巖的隱私，但難免好奇，躺在床上忍不住思考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想到“蕭大山”連著打的那幾個電話，她懷疑蕭巖回老家了，估計是家里遇到了什么事。
只是，什么事情需要還在讀書的蕭巖來借錢呢？
他家里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
第二天一大早，她謊稱有同學找自己，拿著包就出了門，然后找了最近的ATM機，給蕭巖把錢轉了過去。
錦陵縣翁土村。
蕭巖看到銀行卡余額變動的短信提醒后，第一時間出門，去了鎮上取錢。
一共兩千，他買了五個信封，每個信封裝四百塊，然后折好揣兜里，緊接著回了村。
舅舅蕭大山和舅媽趙梅還沒回來，外婆正在灶上做午飯。
蕭巖站在屋檐下的臺階上朝外打量，確定蕭大山和趙梅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這才趕緊鉆進了灶房，將他外婆拉到一旁。
“外婆，這是我這些天打工預支到的薪水。你把它們收好，分開藏，別讓舅媽發現。”
“不不不，我不要你的錢。”老人家連忙推拒。
“你好好收著，現在舅舅鬧出這么一檔子事，你萬一有個頭疼腦熱的，他根本拿不出錢來給你看病，難道你要我到時候擔心？”
“可是……”
“沒什么可是。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只要你沒事，我心里就踏實了。舅舅的事你也寬心，沒傷著人就已經是萬幸。蕭權還在上初一，現在讀書都是免費的，暫時也花不了他們什么錢，大家咬咬牙，總是能過去的?！?p> 看到外孫這么懂事，李春芳含淚點頭。
蕭巖卻忍不住叮囑道：“還有，外婆你記得，這個錢無論如何都不能拿給蕭權。”
李春芳抬起皺紋滿面的臉，神色有些許窘迫。
“外婆你別誤會，我的確和蕭權不合，但我畢竟比他大，不會和他計較。我讓你不要拿給他，是因為舅媽從來沒有在零花錢上克扣他。你也知道，舅媽和舅舅拿他當塊寶似的。如果你再給，他說不準就去上網吧、打游戲或者和同學胡天海地去了?！?p> 李春芳一聽，立即緊張起來，畢竟在她的印象里，娃娃要是和打游戲沾邊，那一定讀不好書的！
“好好好，我聽你的，不給。”
“嗯，那你收好。今年暑假我估計就不回來了，一是節省路費，二來也趁著假期打兩份工，多掙點兒錢?！?p> “阿巖……”老人家聽到這話，難免心疼。
“外婆你別自責，你把我養這么大，還讓我讀書，已經足以改變我的命運了?！?p> “可是阿巖，你辛苦啊。”李春芳伸手抹淚。
“辛苦什么，外婆你快去把錢放了，飯快熟了，我盯著不讓它糊，你快去。”
“哎。”李春芳這才拿著信封，佝僂著身體走出昏暗的灶房，去了臥室。
蕭巖收回目光，嘆了口氣，然后坐到了灶門口的矮凳上，拿起火鉗將灶膛里的柴火分散了一些。
飯香味四溢，估計飯快熟了，所以不能再用大火。
灶膛里的柴火燒得噼里啪啦作響，蕭巖想到之前自己看到的那座燒禿了的山坡，眼神就冷了幾分。
即便火光在他眼里映出光點，也依然驅不散那一抹冰冷。
而他冷峻的臉龐也在光影之下愈發顯得眉目深邃、輪廓分明，整個人身上的氣質也愈發沉冷。
就在他發呆的這會兒，臥室那邊突然傳來了蕭權那個熊孩子的聲音，“媽！奶奶還有錢，她把它藏起來了，我親眼看見的！”
“媽，你還有錢？大山都這樣了，你為什么不拿出來啊！”趙梅尖細的嗓音也響了起來。
“媽！”蕭大山也回來了。
“我、我沒有……”李春芳連忙否定。
蕭巖眉目一擰，立即扔下火鉗大步走了出去，正好瞧見小胖墩蕭權鉆進他外婆的房間。
“蕭權！”他大聲喝止。
“蕭巖你兇我兒子做什么！”趙梅一下子攔到蕭巖面前。
就在這當口，蕭權又從房間里鉆了出來，舉著手上的信封高高喊道：“看，奶奶就是藏了錢！”
“媽？”
“媽，你怎么騙人呢！”
蕭大山家兩口子同時看向李春芳。
李春芳面露難色。
蕭巖立即繞過趙梅大步走了過去，一把拎住看見他就想跑的蕭權的后衣領，伸手奪過他手里的信封，然后拿起信封講道：“這是我給外婆的錢，就只有四百塊，你們都要搶嗎？”
“誰搶了？大家都是一家人，現在困難了一起幫忙！倒是你蕭巖，你有錢為什么不早拿出來？”趙梅理直氣壯地討要。
“拿出來？”蕭巖簡直對他這個舅媽感到無語，“你們摸一摸自己的良心，還要怎么拿出來？我獎學金全部給了你們，外婆唯一剩下的那套金首飾也給了你們，你們還要怎樣？全家人哪個不在幫你們，不然現在舅舅還能站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