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李紈這面著貼身丫鬟素云將穿戴整齊的賈蘭送往寧府宗祠祭祖,正要去秋爽齋尋探春,行至半路,突然瞧見兩名神色慌張的嬤嬤一路小跑朝著自己趕來。
李紈忙頓住身形,待二人行至身前,只聽二人焦急說道:“大奶奶,不好了,寶二爺他像是不中用了!”
李紈乍聽之下,頓時被唬了一跳,一面向寶玉現在住的東小院走去,一面詢問二人事情原委。兩個嬤嬤你一句我一言的將聽到的風聞盡數告知給了李紈,就連鳳姐那句交代也并未遺漏。
“郎中可請了?”
“今兒除夕,咱們這面的多數人都去東府那邊都忙著祭宗祠的事......”
“胡鬧!趕快指派人去找郎中來,今兒除夕,多花些銀子也不打緊。還有去東府里知會一聲大老爺。”李紈叱了一句,趕忙安排道。
李紈來到東小院內,還未進門,便聽見屋內傳來一片哭聲,又有一嬤嬤捶床搗枕哭道:“這可不中用了!我白操了一世心了。”從聲音分辨出來,此嬤嬤正是寶玉奶娘李嬤嬤。
隨后又有襲人,晴雯,麝月,秋紋等一眾丫鬟的嗚咽聲。
李紈這面踏入屋內,一行人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一般,急忙收住哭聲,襲人當即就跪了下來,哽咽的向李紈央求道:“大奶奶,求求你救救二爺吧!你看他這般模樣,讓我如何向老太太,太太交代啊!嗚嗚......”
李紈眉頭一皺,當即近前看向寶玉,只見寶玉雙目圓睜,直勾勾的看著正上方的帷幔,只是那眼中毫無生氣和神采,只是止不住的向外淌著淚水,不聲不響,甚至連吃喝也是不愿意了。
“寶玉!寶玉!”李紈試著喚了兩聲,可是賈寶玉置若罔聞,就像是失了神魄一般,紋絲不動。李嬤嬤見此情狀,“呀”的一聲便是抱著寶玉再度放聲大哭起來。不久,收到消息的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也是一并過來探望,就連薛姨媽,寶釵等人也是被驚動了。
“紙岫姑娘呢?”探春突然想起了精通醫術的紙岫,想著與其在這干等著弄得眾人不知所措,不如先讓紙岫前來診斷一番,也好叫人安心,于是當即問道。
“紙岫姑娘今兒跟著林姑娘一并過去了!”周瑞家的在旁小聲回道。
賈寶玉聞言,突然自床上坐了起來,然后吵嚷道:“要去連我一并帶了去。”而后又自顧自的對著墻念道:“林妹妹?你在哪?你是不是不回來了?”
......
賈寶玉忽覺得眼前漆黑,辨不出方向。心中正自恍惚,忽聽得一聲嘆息,有人像是自前方朝自己走來。寶玉茫然懵懂,問道:“借問此是何處?”那人道:“此為陰司黃泉之路,你壽未終,何以來此?”
寶玉一聽‘陰司黃泉’四字,非但不懼,反而向那人拱手施了一禮,道是:“吾何以壽未終不能來此?”
那人冷笑道:“莫要胡攪蠻纏,我陰司一界是為世俗溺于生死之說,設言以警世,便道上天深怒愚人:或不守分安常;或生祿未終,自行夭折;或嗜淫欲,尚氣逞兇,無故自殞者,特設此地獄,囚其魂魄,受無邊的苦,以償生前之罪。此為規矩!汝若不安生,即以自行夭折之罪論處,囚禁陰司,永生永世不得輪回往生,念汝有仙緣傍身,風情月債又非我界專擅,還是快些回去吧!”
說罷,便瞧得那人大手一揮,從袖中飛出一記白光,宛若玉石一般,重重的向賈寶玉心頭擲來。寶玉聽了這話,心頭當下一緊,忽念起家中還有母親,祖母,甚至還未再與黛玉道別,便是嚇得想要回家,可是回頭漫漫黑霧,哪里還有回去的道路。
正躊躇不定時,忽聽得有人在那邊喚他名字,回首看時,只見賈母,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媽,寶釵,探春等一眾姐妹,以及丫鬟們圍繞哭泣叫著,而他自己則是躺在床上。見案上紅燈,窗前皓月,仍舊是錦繡叢中,繁華世界,定神細細一想,原來竟是一場大夢,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賈母瞧得寶玉眼神漸漸恢復了清明,也暫且放下了心。按照王太醫所言,是急痛迷心,加之心中郁結難消,一時受了刺激,致使血不歸經。好在在服了碗藥后,回轉過來。
賈寶玉見人群當中少了林黛玉,便問向賈母道:“老祖宗,林妹妹呢?”
賈母將紫鵑從身后帶了出來,寶玉見到紫鵑的一瞬間,便是笑出聲來,癡癡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家姑娘沒走,她若是當真走了,怎會獨留下你。”紫鵑看了賈母一眼,見賈母微瞇雙目,趕忙哄著寶玉道:“二爺且安心養著,姑娘今日回來的時候累著了,已經歇下了。”
賈寶玉又忙問道:“你們姑娘的病好些了嗎?我好像已經有很多天沒見著妹妹了。”
“姑娘的病已經好多了。”紫鵑也跟著回了一句。賈寶玉再度點了點頭,而后便安心躺下。眾人瞧得寶玉有好轉跡象,也各自散去。紫鵑正要起身離開,可誰知賈寶玉一把拉住了她,死也不放,只說道:“你在的話,她自然也是在的。倘若走了,那她也會走了的。”
正說著,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是難過的哭出聲來。賈母,王夫人無法,只得命紫鵑守著他,想著待過上一段時日真正好了,便也就都明白過來了。
此夜按照往年里的規矩,自然是少不得要焚香上供,上下人等也需打扮的花團錦簇,可是榮府這面因寶玉吐血迷心一事,無論主子仆人都過的興趣乏乏,就連歡聲笑語,爆竹煙火也是少的。
王夫人出門前,仔細的盯了晴雯一眼,因為今日寶玉就是晴雯在跟前伺候著的,好端端的寶玉為何會在那個時刻去了綺霰齋?彼時,晴雯又去了何處,等回頭過了年,再好好的算這筆賬。
回到榮慶堂的賈母同樣是心里苦惱的緊,至于事情真相如何她也不想多去追查了,眼下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徹底去除寶玉的心病,總不能一直這樣胡鬧下去。若不是賈寶玉這般胡來,她原本還可以多留黛玉在身邊幾年,一直到黛玉及笄再談婚嫁也是可行的,可眼下看來,是不能再拖了,盡快辦好才是要緊。
泱上云逐
還有一更應該要到凌晨了。我先去洗個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