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老婆，最近聯系不上老楊了。”

　　王詠沒說郵件的事，他不想讓妻子擔心。

　　“你上星期不是還找他辦事了嗎。”

　　梳妝臺前，王萌萌在臉上抹著東西，不經意道。

　　“這次有點不對，打了一天電話，他們兩口子的手機都是一直關機。”

　　“嗨！沒準人家一家去海邊玩了呢?！?p>　　王萌萌轉過身，現出一張慘綠色的臉。

　　“都是成年人，你還怕老楊出什么事呀？

　　哎，放心吧。沒準像李巷上次一樣，躲債主去了?！?p>　　王詠皺眉，“老楊除了房貸，從不向人借錢，哪來的債主……”

　　“好了好了！早點睡吧，明天還得帶我爸去醫院烤腿呢。”

　　——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掛了電話，王詠愁眉不展。

　　已經三天了，還是關機。

　　不行，我得過去看看！

　　關掉電腦，跟領導請了假，王詠開上心愛的比亞迪就出發了。

　　這兩天有霧霾，雖然不十分嚴重，可車上還是積了一小層灰。

　　要在平常，王詠肯定就會洗車后再出門。但今天心里有事，也顧不得了。

　　王詠工作生活在B市，楊有財則在T市。兩個城市挨著，驅車只要兩百多公里，兩個小時就能到了。

　　兩個人在T市讀的大學，畢業后又相繼到B市工作。

　　十年后，王詠留在了B市，而楊有財則選擇回到T市做一個小說家。

　　對，是小說家，不是作家。

　　楊有財一直覺得自己的文筆還沒達到作家的水平，叫他作家就是對他的諷刺。

　　雖然一直在看楊有財的小說，但王詠是不敢叫他作家的，怕他生氣。

　　高速上高速駕駛，對王詠來說，是一種放空，是放松。

　　工作的壓力和生活的瑣細，這一刻都像是風，被他甩在了身后。

　　——

　　到了水苑小區，王詠停在了39號樓樓下。

　　水苑小區是一個老舊的回遷小區，大多數樓門都已經不翼而飛了。

　　仰頭看看，王詠感到一陣陰森，這是前幾次來所沒有感覺到的。

　　可能是老楊的郵件鬧得吧，王詠自我排解。

　　乘坐破舊緩慢的電梯上到四樓，竟然用了兩分鐘。王詠撇嘴，這時間走樓梯也到了。

　　來到403門前，門把手上插著一張卷著的廣告傳單。

　　王詠取下傳單看下，今天正好是促銷開始的時間。

　　“當當當!”

　　王詠敲響了楊有財的門。

　　門上有門鈴，可王詠沒有按，因為他知道門鈴是壞的。

　　敲了好一會也沒動靜，反倒是把鄰居404室的人敲了出來。

　　出來的是個老太太，警惕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王詠，“你是干什么的??？”

　　“大娘，我是這家人的同學，有事找他們?！?p>　　因為楊有財的郵件，王詠心里有些提防老太太。

　　“別敲了，他們家有日子沒動靜了。”

　　“那大娘知道多長時間了嗎？他們家沒有聲音?！?p>　　“有一兩個月了吧。”

　　“不對啊，我上個月和這個月都來過。而且最近也通過電話的啊。”

　　“啊，那就是我記錯了。人老了，不中用了。”

　　老太太說完就關門回去了。留下王詠獨自站立。

　　真的是忘了嗎？這個老太太就是老楊郵件里的那個吧。

　　不對，郵件里說的是五樓老太太。

　　現在看來，只能報警了。

　　打開高德地圖，發現最近的派出所只隔了兩條街。

　　出了樓門，正撞見一個黑發老太太。老人家面色陰冷。

　　王詠靈機一動，叫住了老人，“阿姨，您住幾樓??？”

　　“五樓?！崩淠穆曇麸h過，老太太無聲地走進了黑黝黝的門洞。

　　王詠感覺一陣冷風吹進脖子，打了個激靈。

　　——

　　夏良鎮派出所。

　　“王先生，您的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值班民警小李問道。

　　“是小說家?！?p>　　“呵呵，我說這么有想象力呢?！毙±顚⑧]件轉發給自己，手機交還給王詠。

　　“水苑小區是吧，不遠。等我打個電話，跟你走一趟?！?p>　　——

　　再次回到403室門口，民警小李和王詠又等了一會兒，房東崔姨才過來。

　　小李微笑道，“崔阿姨，麻煩你跑一趟?！?p>　　“沒事。小楊怎么了？我剛打他電話關機。”崔姨一臉和善道。

　　“有人報警楊有財一家失蹤，我們就過來看看。楊有財有多久聯系不上了？”

　　崔姨想了想，“一般沒事小楊不聯系我。上次找我還是洗面池下水管壞了，那是上個月了。我看看微信……嗯，是上個月八號?！?p>　　崔姨打開了門，三人入內。

　　房間很整潔，可以看出來不久前剛打掃過。

　　七十平的一室戶型，加上衛生間廚房，也不過一共四個房間，小李和王詠很快就轉了一遍，沒有什么發現。

　　崔姨重鎖了門，遲疑問道，“失蹤？不能吧。小楊挺穩重的……”

　　“崔阿姨，現在我們也不能下定論。這兩天您留心電話，沒準還要麻煩您?！?p>　　“啊，好，好?！?p>　　——

　　出了樓門，王詠回頭看，感覺好像自己忽略了什么，卻一時想不出。

　　王詠跟著小李，來到了物業。

　　物業經理很配合，很快找來了負責打掃39號樓的保潔。

　　“印著蝦的編織袋，還流血水！哎呀媽呀，太嚇人了！那可沒見過。”保潔阿姨答道。

　　小李看看王詠，王詠皺起眉來。

　　——

　　物業經理帶著鑰匙，打開了39號樓11樓的四間房門。

　　“這回遷房啊，一樓和頂樓都沒人愿意要。大部分樓啊，都空著呢。”

　　一層四戶，看了一遍，都是空空蕩蕩，毛坯的水泥地和白墻。

　　“看來，王先生的朋友還真是小說家，想象力豐富。您看這，樓里沒有過什么編織袋，這十一樓也什么都沒有?！?p>　　小李合上手里的文件夾。

　　“要不您先回，聯系一下同學朋友，還有楊有財的家人。沒準能找到。”

　　王詠無奈點頭，“今天辛苦李警官了?！?p>　　“沒事，為人民服務嘛。”

　　——

　　開著車，王詠心緒不寧。

　　真的是老楊瞎編的么？那他一家人現在在哪？

　　留在T市的同學，這兩天都聯系過了，最近沒人和老楊聯系過。至于老楊的父母，自己也問過了。

　　老楊每周都會和他父母通話，但上周沒有。

　　王詠沒敢把郵件的事告訴二老，事情沒查清楚之前，還是不說的好。

　　我到底忘了什么呢？怎么想不起來？

　　王詠回想著今天的一切，車也緩緩駛進了高速口。

　　看見收費員放下喝水的杯子，王詠夢醒。

　　對了！罐頭瓶子！

　　老楊的屋子里沒有罐頭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