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季寧安很難熬。
日日關在門里,對著書本,對著寧家那翻來覆去的幾張臉。
但也不是沒好處,看書多了,寧安發現讀書也挺有意思的。
寧父寧母聽紅玉稟告,又給送去了不少書,有的是道家思想,有的是心學記錄。
寧母寧父想著讓寧安多讀這樣的書,心情也能平和,這樣對她的病也有好處。
幸好寧安現在字都認得,看起來也不費力,寫字對寧安來說不是很難,背書才是最難的。
寧安直到現在都不理解,為什么要背書,看過明白就好了,背下來干嘛?
但夫子會考,寧父寧母也會時不時問起她的功課。
而她又實在沒什么干的,不讀書,也只能天天發呆了。
好在寧安已經習慣了,而且寧母跟她說了,等余楓人找到,她得病就能治了。
到時候她能跑能跳,在練起功夫,還不是想干嘛就干嘛,這樣一想,寧安也就老老實實的背書了。
大家又顧及她的身體,每天的功課很少,當然是跟別人比起來,她自己是感覺非常多的。
雪路難行,消息傳的也慢。
還是石旭跟家里通信,聽說了又死了幾個皇子公主,告訴的沈家寧家。
青幫運糧可是不分時間,越是災年,他們越掙銀子,而往來運輸見得人多,消息自然比別人知道的要快。
寧父得到信兒就跟著妻子去了父親院里,就這幾步路就好像要把人凍透了,進屋后兩人先喝了一杯熱茶,才道“剛從石旭那聽說,又沒了幾個皇子公主。”
再次聽到這樣的消息,寧家人已經沒有沒那么震驚了,可能也是心里不在對圣上抱什么希望。
“我記得先帝生了不少,但最后存活的好像也沒幾個?”寧祖父遲疑著開口。
“確實沒剩下幾個,您沒記錯,這次還不知具體幾人,加上上次沒的,我懷疑就只剩當今了。”寧父嘆了一口氣,相煎何太急啊。
已經坐上皇位,何必趕盡殺絕呢?
不只寧家人不理解,聽到消息的所有人都不理解,但現在就是這么個人坐上了皇位。
不是世家想的遠,而是以當今這種情況,不由得他們不多想。
而更讓他們無法接受的是,剛剛開春安,圣上殺了大將軍。
這位將軍可是祖祖輩輩為他們晉朝皇帝賣命,守衛邊境,世代忠誠。
這是他們大晉的頂梁柱啊!圣上就這么殺了!
整個晉朝的人都在哭泣,為了保衛他們一代又一代的將軍哭泣。
就連老天都好似看不下去,一連下了幾日的雨。
春雨綿綿不絕,連下了幾日,天都灰蒙蒙的,就跟大晉人的心情一樣,像是蒙上了一層灰。
紅玉也背著寧安哭,她從小就知道這位老將軍,將軍守衛大晉,讓匈奴不敢來犯,才有他們的太平日子。
現在將軍死了,紅玉心里也跟著難受,哭的眼睛都腫了。
寧安看見紅玉進房時,腫起的眼睛,嚇了一跳“這是怎么了?”
“韓明大將軍逝去,奴婢心里難受。”
寧安皺眉問道“韓明是誰?”
“就是咱們大晉的大將軍啊,他們韓家世代守衛邊疆,才有了現在的太平日子,這位將軍是咱們大晉的戰神。”
寧安聽后更疑惑了,晉朝有這么個人?她怎么沒聽過?“你跟我仔細說說韓明將軍的事。”
“奴婢都說了啊,世代守衛大晉,韓明老將軍。”
寧安無奈的說“你去把史書拿來,從頭到尾都拿來。”
“夫子要教您學史了?您連幾本啟蒙讀物都背不下來,這么快學史?奴婢這就去告訴夫人去。”紅玉轉身就要走。
寧安忙喊住紅玉“沒學,沒學,我就是看看,閑著也是閑著。”
真是的,說話就說話干嘛非得提她背不下來書,說的好像她多笨似的,她就是不愿意背而已,真要背起來她能,算了,她不能。
“哦,那奴婢這就去拿。”紅玉連忙喊了幾個人,一起去了書房。
這史書可不少,她一個人搬不動,而且小姐要看的不只是晉朝史。
寧安看著一摞摞的書,張了張嘴巴“這么多?”這她得看到什么時候。
“這些只是粗寫記錄,還有精本,奴婢還沒拿來。您先慢慢看,看完奴婢在給您拿。”紅玉把書按著順序擺好,這樣小姐看起來也方便。
寧安慢慢翻起了書,越看越疑惑,整整十多天才將將略過一遍,看完后,沉默的坐在那半天不說話。
她原以為是死后投胎了,現在才知道,她已經不在原來的晉朝了。
就連史書都不一樣,她平時沒關注過這些,也不出門,唯一一次出門還病了半路。
忽然知道這些,寧安感覺自己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她得靈魂不屬于這里。
她的身體也不像正常人,而她又被困在這一方之地,寧安不禁的想,是不是因為自己本就不屬于這,所以她才會體弱多病,像犯人一樣被困在囚牢里。
寧安的心里很不平靜,自己一個人躺在床上,睡不著,也沒有絲毫困意。
她好像被困在了一個死胡同,走不出去這個怪圈。
直到熬的雙眼通紅,寧父寧母寧祖父寧祖母還有哥哥們都急匆匆的過來了。
紅玉就跟在兩人身后,擔憂的看著她,寧安開口安慰“我沒事。”
說完自己都嚇了一跳,聲音沙啞,有氣無力。
寧安病了,一病不起,比以前還來的洶涌。
這次就連黃神醫的藥都沒用了,寧家人慌了,李大鏢局連夜去信南陽城,但是黃神醫已經不在了。
就算黃神醫在,他也是沒辦法,就這么一個破碎的身體,只能熬著,他治不了,也救不了,頂多開藥吊命,但這吊命的藥是個大夫就知道。
還是要靠寧安自己挺過去,寧安也沒想到會這樣,她只是驟然知道心里有點難受,就連床都起不來了。
寧安是有意識的,雖然她看起來像是昏迷了,但她只是沒力氣,睜不開眼睛而已。
聽見寧母在她身邊哭訴“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去莊子,也碰不見那些人。”
寧父拍了拍寧母“別想了,久寶會沒事的。”
寧母邊哭邊說“要是找不到余楓怎么辦?我不想看著久寶死,她還這么小,還沒看看這外面的世界。
還沒痛快的出去玩過,每次看見別人騎馬她都羨慕,她卻只能看著。”
寧家眾人愁云慘淡,尤其是寧衍跟寧云,眼圈兒都紅了。
“實在找不到余楓,不如就找找打我那一掌那人,讓他把這掌收回去。”寧母忽然發現這個想法可行,既然是他打的,他自然就能收回去,收不回去人家也一定能治,不然要是打錯人了,就看著人死?
“什么一掌?”寧衍敏銳的發現母親話里的不尋常。
“你聽錯了,你母親過于悲傷,胡言亂語而已。”寧父想糊弄過去。
但寧衍隨了寧家根,不僅不傻,還精的很,抓住這點就不放,最后還說“我是寧家人,我應該知道久寶身上發生過什么,咱們寧家是不是有別的仇人。”
寧父嘆了一口氣“不是不讓你知道,而是為父不想你們帶著仇恨過日子。”
寧祖父寧祖母聽到這也疑惑了“咱們寧家哪有仇人,我們怎么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快說吧,大家一起想辦法,現在久寶這樣,就怕等不到余楓,如果有別的辦法怎么也要試一試。”
寧家幾人就去了外間,寧母守在床邊,寧安能聽到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但也足夠讓她知道情況了。
原來她不是天生就體弱多病,原來不是她不被老天不容,而是因為一個意外,一個烈火掌?
寧安不屑的想,什么烈火掌,天下武功她只認她們天狼閣的無影劍,無影一出,十步不留人。
這是她們天狼閣立足于世的絕殺,也是天狼閣威震天下的第一劍法。
她也沒想到的是就是讓她曾經不屑看的,一個不知所云的烈火掌活生生把她變成這幅模樣。
而她的經脈也不是天生不通,而是自愈后留下的痕跡,所以才看起來脆弱不堪。
而她竟然活了六年才知道自己還有個仇人!
寧安怒火攻心,心里一急,氣的直接暈過去了。
寧安暈過去了,寧母是一點都沒發現,因為她一直以為寧安就是暈著的。
而寧安這一暈,就暈了半個月。
這半個月寧家請了無數大夫,也有稍微有名氣的神醫。
但都是束手無策,藥也喂了不少,人就是不醒。
而這樣的情況,后來的幾位大夫都覺得沒救了,這人躺在床上只能喂流食,靠著老參吊命,底子都掏空了,就算救活也過不多久。
聽聞此事的人,都幫忙尋找大夫送過來,就連鹽幫也幫忙找人。
而李大鏢局更是負責接送大夫,確保這一路上的安危。
就在大家以為寧安就要這樣去了的時候,余楓主動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