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后,經(jīng)大理寺秘密探查,發(fā)現(xiàn)京城勢力龐大的幾個巨賈定期聚集在一處密室,且經(jīng)眼線進一步查探,那幾個商業(yè)巨賈,不過是表面風光,近幾年來幾乎沒有任何私產(chǎn),他們每年掙的幾十萬銀兩,不知被他們弄去了何處,一文不剩。這些憑空消失的錢財加起來,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臣怕有人暗中收集這些錢財,圖謀不軌?!?p> “呵,看來這些京城巨賈果然被人控制了?!?p> 聞言,陳瀟一驚:
“太后早就知道了什么?”
不置可否地一笑,太后有些慵懶的開口:“繼續(xù)查,務必查個水落石出?!?p> 見陳瀟欲言又止,心思玲瓏的太后已猜出了什么,微微一笑,道:“陳寺丞效忠了哀家二十多年,也是我大豊元老了,有什么話,不必拘謹,但說無妨。”
聞言,陳瀟一邊觀察著太后的臉色,一邊小心翼翼地開口:
“微臣聽說皇上在各州縣設(shè)置的提刑官的基礎(chǔ)上,專門建立了用于所有來京提刑辦公的府衙,大豊提刑府?!?p> 聞言,太后動作一滯,眼底劃過一抹異色。
執(zhí)掌朝政這么多年,看慣陰謀陽謀、機關(guān)算計的她,怎會不知趙風多此一舉地設(shè)置出個提刑府的真正用意?
不過自己的兒子能懂得政治權(quán)謀中,眼線和罪名的重要性,在她看來,是一個值得苦心孤詣地培養(yǎng)他這么多年的她高興的進步。
欣慰一笑,太后沒有言語,倒讓正等著太后回應的陳瀟有點兒沉不住氣。
“咳咳……”見狀,一旁的劉福不得不用一種比較隱晦的方式正沉浸在“兒子終于有進步了”的喜悅中可以自拔的某人一下。
之所以對他這“微不足道”的進步如此喜不自禁,是因為在太后眼中,趙風始終是一個因被先皇在政治上架空了十多年,目光狹隘、經(jīng)驗匱乏的孩子而已。
這也是她總要對朝中政務,控制干涉,不肯放手的原因。
“哀家知道了。這件事,你且先不要管他,有哀家在,不會讓這個提刑府翻起什么浪花來,你放心就是?!碧蟮?,意味深長瞥了陳瀟一眼。
陳瀟的心思,她怎會看不出來?
他此次來這里的目的,不過是怕皇兒新建的大豊提刑府的風頭,蓋過大理寺,威脅到他在刑司只手遮天的地位。
不過他卻忘了,他只是一個臣子,她和自己的皇兒,無論是否爭權(quán)奪利,都是他要效忠的主子。
他犯了一個臣子最不該犯的錯誤——沒守好自己的本分,妄圖干涉皇家內(nèi)務,離間皇室。
何況,她可不是他們看到那樣,妄圖垂簾聽政,操控皇上,成為新一代的武后。
她最喜歡自己的兒子了,你看看,還知道在政治權(quán)謀中,眼線和罪名的重要性了,多可愛!
劉福(臉上露出和李秀同款無奈,身為同款母子的貼身大監(jiān),二人只能認栽):太后,你還能從對兒子有了進步的得意中,走出來不?
陳瀟并不知道太后的真實心思,論心機城府,手段謀略,他豈是曾馳騁前朝,稱霸后宮的太后的對手?
聞言,陳瀟十分受用地開了口:“諾,那微臣便告退了。”
“唉,皇上,你等等奴才呀!”望著前邊那個剛處理完朝臣面奏,便風馳電掣的向太和殿跑去的身影,李秀叫苦不迭。
遇上一個年輕力壯,尤其是腳力好的主子,真的是一磨練?。?p> 回想起往日為了追趙風,被累得像狗一樣的一幕幕,李秀無語凝噎。
而前面看上去跑得興味盎然的某人,不僅沒有背影看上去那么“興奮”,反而一臉苦逼:
都怪那個沒眼力見兒的李秀,也不多準備幾張圣旨,到最重要的事兒的時候沒紙了,害他不得不為了個旨火急火燎的跑回太和殿拿,搞得別人還以為他內(nèi)急。
太、毀、形、象、了!
之所以寧可毀形象,也要必須、馬上、立刻去拿,因為他要下的紙是關(guān)于一件需要爭分奪秒的大事,一旦下晚了,那個馬琉璃就要變成五哥的了——
對,他要下的紙,就是蓄謀了對他來說很久很久,今日終于要如愿以償?shù)?,讓馬琉璃無法繼續(xù)禍害五哥了,不不,是納琉璃為妃了。
看趙風拿到圣旨后,一絲不茍地寫在圣旨上的旨意,李秀下巴差點掉在地上:
皇上,你竟然為了那個臭名昭著不男不女的女人,這么拼???!
“哼,看你這回還怎么逃出朕的棋局!”將圣旨認真仔細地檢查了一遍,像打贏了一場戰(zhàn)役一樣,趙風揚眉吐氣地開口:
不管他們那對詭計多端的父女接近五哥到底有什么陰謀,都再也實現(xiàn)不了了。
他倒是開心了,李秀的小心臟卻直接掉在了地上,摔了個稀乎碎:
主子,您這是來真的?。浚⊥炅?,那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母老虎要當了皇妃,可有他這小身板受的了,他應該去寺廟里求個護身符現(xiàn)。
對,事不宜遲,說走就走!
“站住。”前腳剛邁出門檻,趙風冰冷的聲音便陰魂一般附了上來,“干什么去啊?沒看主子這兒有急需辦理的事兒嗎?”
“奴才……奴才……”
“有什么事,傳完圣旨再說!”見李秀支支吾吾的,迫不及待的趙風直接替他做了決定。
話落,便不容置喙地把圣旨扔進了李秀懷里。
“喏……”李秀不無郁悶地開口,一張臉皺成了狗不理包子。
“等等!”想到了什么,趙風又道。
雖然他這樣做,有一大半都是為了救他脫離苦海,可是,畢竟五哥現(xiàn)在正在上頭時期,自己這樣公然奪人所愛,五哥一時肯定接受不了。
他該,怎么跟自己敬愛的五哥交代呢?
以前,他和趙南柯,還有自己的七妹趙傲雪,是所有皇子中關(guān)系最好的鐵三角,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在那個充滿機關(guān)與算計的皇宮,他們?nèi)齻€單純的孩子,是不包括彼此的大人在內(nèi)的,彼此的唯一溫暖。
孩子的世界,與大人們不一樣。
他們的眼里沒有地位、權(quán)勢、輸贏,有的,只是在一起時一起玩樂、哭笑、依賴的無憂無慮,無論他們身為后宮嬪妃的母親們之間,如何互相互相攻伐勾心斗角。
在那個冰冷血腥的皇宮中,他們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也是在那個吃人的皇宮中留下的,唯一美好的記憶。
雖然,如今長大了,他們都有了彼此要忙的事,要負的責任,自從五哥遷出皇宮令立府邸后,更沒機會見面了,但他們?nèi)齻€人從小便培養(yǎng)起來的深厚情義,仍然是牢不可破的。
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
“拿筆來,我給五哥寫一封信?!?p>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丞相之女,馬琉璃,賢良淑德,溫婉謙恭,今擢封其為皇妃,三日后成婚,欽此——!”右丞相府,李秀拿著趙風下達的圣旨,宣讀道。
“……”
“咦?”宣了這么多回旨,頭一回見宣完旨對面沒了動靜的,李秀有些詫異地抬眼一看,只見馬吉一家表情呆滯、一動不動的跪在地上,像被人施了定身法。
“這……這是……咋咧?”李秀一頭霧水。
“老爺!”雖然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也十分震驚,但到底是心思較男子機警些,楊嵐悄悄拽了拽馬吉的袖子。
聽到夫人的聲音,馬吉方從這對他而言如同晴空霹靂的消息中回過神來,雙手緩緩地伸向圣旨。
只是那顫抖的雙手和一臉嫌棄的表情,好像他要接的,不是圣旨,而是一坨味道銷魂的,屎:
“臣,領(lǐng)旨,謝恩?!?p> 待李秀走了,馬吉才被楊嵐扶著,有氣無力地從地上站起來。
完了,徹底完了……
女兒對他來說,就是命,女兒的幸福,就是他此生全部的目標。
他最怕的,就是琉璃成為皇權(quán)政治下的犧牲品,所以自上次下朝和趙南柯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開始,他一一直在明里暗里催趙南柯將婚事定下來,只是那趙南柯不知是仗著自己皇親的身份,故意擺架子,還是公務繁忙,一時沒把此事放在心上,竟在這件事眼看馬上就可以板上釘釘?shù)臅r候,被這暴躁的小皇上十分暴躁地橫刀奪愛了,讓女兒的一生幸福在離成功還剩一步之遙的時候,徹底化為了泡影。
之所以說是被這暴躁的小皇上十分暴躁地橫刀奪了愛,就是因為在幾天前,不是,是幾個月前,小皇帝在選妃大典上,把女兒打成豬頭的事——他可是很記仇的。
雖然,后來他經(jīng)過問詢得知,當時在選妃大典上,打人的命令不是他下的,打人的人也不是他,而且,這件事也是自己的女兒錯。
拉回正題。
馳騁官場這么多年,他豈不知,凡事一旦和皇權(quán)搭上邊,后果只有就只有兩個,成,或者敗。也就是,死就死得徹底斷氣挫骨揚灰,活就活得風生水起萬人景仰,沒有一點轉(zhuǎn)寰的余地。
幸虧此時璃兒不在,否則若被她這個當事人知道了,以她那火爆率直的性子,非得撕了圣旨,并附帶把皇上的九族問候一遍。
不愧是父女,馬吉猜的一點兒不錯,琉璃得知這個消息后,立即開始撕圣旨,在撕了半天沒撕動之后,便開始問候趙風的九族:
“就知道烏鴉窩里出不來好鳥!小皇帝的爹的爹的爹的爹是個荒淫無道、勞民傷財?shù)闹x,小皇帝的爹的爹的爹是個嬌奢淫逸、強搶民女的混球兒!小皇帝的爹的爹,是個沉迷煉丹,荒廢國政的神棍!流氓皇帝的爹是個奸詐多疑,殺子害妻的禽獸!小皇帝集成了他祖宗缺點之大成,就是個昏庸無道、禽獸不如的大、流、氓!”
一旁的小雨聽得目瞪口呆:
大字不識幾個的小姐,啥時候會用成語了,還一下子用出這么多??。∵@是憤怒出奇跡嗎??
“不對,我這樣說,太高估他們了!應該是,流氓皇帝的爹的爹的爹的爹是個……”見琉璃還要罵下去,怕皇上祖墳棺材板蓋不住的小雨,忙道:
“小姐,你這么罵也沒有什么用啊,還有兩天就是完婚之日了,趕緊想想對策?。 ?p> 聞言,琉璃怒氣沖沖而十分委屈地瞪了小雨一眼:“我要是有辦法,還用得著在這罵街嗎?!”
“……”
而丞相府的前院,馬吉全族一百六十多口人,已盡數(shù)到齊了。
“大哥,我知道您膝下只有這一子,視子如命,可皇命不可違,你若讓琉璃就這么逃了,搭上您一家的性命是小,搭上全族一百六十多口性命是大??!即使您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馬家的未來想一想啊!若因璃兒抗命逃婚,咱們馬家被滅了全族,死后我們該如何面對馬家的列祖列宗、跟他們交代???!大哥,你一定要三思??!”
“璃兒……”早已淚流滿面的馬吉掃了眼隨著胞弟聲音的落下,跪滿院子的族中眾人,痛苦無處發(fā)的他,握手成拳,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捶上自己的胸口,“璃兒,是爹沒用,小時候給不了你幸福的童年,長大了,又給不了你幸福的婚姻!璃兒,爹,對不起你?。 ?p> “老爺!”見狀,早已把眼睛哭腫了的楊嵐忙伸手去阻攔馬云。
女兒被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她的心情一點兒也不比馬吉好受??怪?,是她和馬吉一起下的決定,找通關(guān)文牒,讓琉璃連夜出逃,也是她和馬吉一起想的,而用自己夫妻二人的性命來應對皇上的雷霆之怒,也是她和馬吉不約而同、心照不宣之下,做出的最后抉擇。
只不過,她比馬吉更克制些,能在情緒不小心失控后,更快地把自己拉回正軌。
“老爺,這件事也并非毫無轉(zhuǎn)機,”想到了什么,楊嵐握住馬吉的手,臉上漸漸浮現(xiàn)出一絲堅定的神色,“讓璃兒嫁了吧!”
入了皇宮,再想插手可就難比登天了,即使有轉(zhuǎn)機,又能如何?!
“皇宮一入深如海,從此璃兒為死囚!”馬吉道,將手中費盡周章才求來的通關(guān)文牒,一錘定音似的,用力地摔到地上。
“我有辦法了!”與此同時,內(nèi)院里響起一聲豪氣沖天的大叫。
吼罷,馬琉璃沖回閨房,開始收拾東西。
“什么辦法?”小雨跟進來追問道。
“跑!”
“……”
這也叫辦法?這完全是一個傻子都能做出的下意識行為好嗎?!現(xiàn)在橫在眼前的問題是,怎樣逃才能不牽連族人,不被皇帝再給抓回來啊!
“你要去哪兒?”馬吉威嚴懾人的聲音從門外響起,把琉璃定在了當?shù)亍?p> “阿……阿阿爹……”做賊心虛的琉璃連話都說不連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