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噩夢驚醒之后,陸衛邦再也睡不著了。
他看了看床頭的鬧鐘,已經是早上六點。今天是周六,本來可以多睡一會,但是小陸心里仍舊惦記著薛老頭昨天那個沒有講完的故事。再加上被一個噩夢摧毀了睡到自然醒的欲望,他干脆起床洗漱了。
他輕手輕腳梳洗完畢,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父母,悄悄搭上門就下樓去了。
路過百年老店清和園,小陸替薛老頭他們買了燒賣和頭腦做早餐,就直奔大南門而去。
薛老頭這邊也很早就起來了。小陸到了他家中的時候,薛老頭已經在院子里打坐冥想。
“師父早啊!”
薛老頭被剛剛進來的陸衛邦打斷了冥想,慢慢睜開眼睛。
“衛邦呀,你去把那兩個懶鬼給我喊起來。”薛老頭指示道。
“是!”
陸衛邦也不客氣,徑直來到黑子的臥室,一通大呼小叫,把黑子從熟睡中喚醒。至于薛如意,聽到陸衛邦聒噪的聲音后立刻就醒了,忍著起床氣兒從臥室出來。惺忪的眼睛里還帶著一絲殺意。陸衛邦也不敢招惹這沒睡醒的母老虎,看兩人都起來了,便到前廳去陪薛老頭說話去了。
“師父呀,你昨天說這個祖師爺的墓,是咱們歷代解怨師的訓練場,這是怎么一回事?”小陸對這件事情非常在意。
“這有什么難理解的。”薛老頭抓起一個陸衛邦帶來的燒麥就塞進嘴里。
“祖師爺把他的本事和寶貝,都藏到了這個墓中。并且把這個墓打造成了一座堅不可摧的堡壘,里面不光有破解難度極大的機關,還有關于術、靈、煉的各種考驗。后世的解怨師要是想學祖師爺那些高深莫測的本事;想要得到他那些絕世的寶貝,就得靠自己的本事去取!這近千年來,不知道有多少解怨師嘗試進墓取寶。有多少人成功我不得知,但以我的能力,怕是能過得一半關卡已經是走運了。我這輩子,怕是沒什么機會咯。不過………”薛老頭話鋒一轉,陸衛邦明顯看到他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不過什么?”陸衛邦正聽著興致勃勃,眨著眼問到。
“我的大師兄,也就是你們的大師伯,李常平,他是我唯一見過的,進到祖師爺墓中取到寶貝的人!”提起李常平,薛老頭一臉自豪。
“那大師伯得有多厲害呀!”黑子也洗漱完了,來到前廳,正好趕上薛老頭的這段故事。
“這個人,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和他師兄弟一場,到現在也不清楚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我總覺得,他已經超越了我們的師父,是近代解怨師中的翹楚。”薛老頭說到。
“那大師伯他人還健在嗎?”薛如意也來到了前廳。
“我也不知道。”說到這里,薛老頭的表情似乎有一些傷感。
“自從那一次和日本人一場惡斗之后,他就失去了蹤影,再也沒有回來。自那一天起,我就再也沒見過他。我總覺得他還活著,又或者,他早已經死了。”薛老頭若有所思地說著。
“師父,給我們講講那個故事吧!”身為編輯的陸衛邦向來對各種故事就有控制不住的興趣。尤其是在自己進到解怨師這個圈子以后,對這個神秘職業的各種信息可謂是求知若渴。
薛老頭轉過頭看了看黑子和薛如意,這倆人也是一臉的興趣。
“給你們講講?”
“您就講吧,我們都想聽!”黑子也說道。
薛老頭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踱了幾步,用他那低沉的聲音講述起六十年前發生的事情。
那是1942年的3月,一個初春的清晨。山西YC市聞喜縣城門前,三輛侵華日寇的軍用卡車排著隊依次穿過城門,向著縣城日軍指揮部駛去。
卡車的車輪揚起陣陣煙塵,路旁的百姓急忙躲避。
這是侵華日軍六十九師團占領運城地區的第四個年頭。師團的司令部設在YC市。說到日軍的六十九師團,其實就是日軍在六六戰役中傷亡慘重的王牌部隊二十師團重新整編后的一支部隊。司令官就是當時名噪一時的殺人魔王長野佑三郎。
按照日本人的軍制,每個師團都是由若干個聯隊組成。六十九師團下轄二二五、二二六、二二七三個聯隊。而駐扎運城地區聞喜縣城,正是二二七聯隊。
聯隊長藤田茂此刻正焦急地守在聯隊指揮部門前。
不遠處傳來了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藤田茂這才松了一口氣。他整理了一下軍服,走下臺階,筆直地站在一旁。
隨著三輛卡車停在了指揮部門口,從前面兩輛卡車的車槽里跳下幾十名鬼子兵;接著,幾個軍官模樣的人,從最后一輛卡車中跳了下來,每個人手中,都提著一個大箱子,也不知道里面裝著什么東西。最有趣的是,這中間還有一個身著和服的中年日本男子,看著白白凈凈、文文雅雅,手里還拿著一把折扇,完全不像一個軍人。
藤田茂走上前去,向這些人一一敬禮。一陣寒暄后,一眾人進到了指揮部內部。
在指揮部對面不遠處一處破屋的屋頂上,一個少年正趴在那里細細觀察著指揮部前發生的這一切。看到那些日本人進到了指揮部里面,少年慢慢匍匐著向后退去,然后一個漂亮的空翻,就從三四米高的屋頂上躍了下去,剛一落地就撒開腳步朝城北門的方向跑去。
在距離聞喜縣城不到十五公里的北垣山上,座落著一座道觀,叫做白云觀。沒有人知道這座道觀存在了多久。但是聽山下村子里的老人說,這道觀早在東晉時候就在這里了。道觀建成的具體年代已經無從考究,但是這道觀里一老三少,四個道士,在整個聞喜縣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四個道士便是師父唐懷濟,號逸然真人,和他的三個徒弟。大徒弟叫李常平,今年26歲,二徒弟薛常云,也就是薛老頭,那個時候他才18歲。還有小徒弟孫常林,只是個16歲的少年。
薛常云今天一大早就起來了。觀里有個規矩,唐真人的三個徒弟輪流值日,值日當天,觀里所有人的伙食、觀里的衛生、柴火、吃水,全部都由值日的門徒來完成。今天正是薛常云值日。
給其他人做罷早飯,薛常云挑了水桶去后山溝里的水井處挑水。剛剛出了觀,沒走幾步,就遇上迎面跑來的孫常林。
“二………二師兄!不得了了!”孫常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薛常云把挑著水桶的扁擔從肩上卸了下來。“你這是去哪了?為何一夜不歸?”
孫常林一口氣跑到二師兄面前,一把搭住了他的肩,先是一陣猛喘。待氣息稍穩,咽了口唾沫說到:“二師兄,運城那邊的鬼子有大動作了!我得快點告訴師父去。你也別挑水了,和我一起去。”
原來在縣城的破屋上觀察日寇指揮部的那名少年,正是孫常林。
薛常云只知道他這個師弟昨日下午受師父派遣,去縣城買鹽。卻一夜未歸,師父早上還問起這件事,待常林回來,免不了要挨一頓板子,卻不曾想他這一夜,卻是在監視縣城駐扎的日軍。聞喜縣城離白云觀所在的北垣山足足有近三十里路。常林這一路跑著回來,想必在縣城里收集到的情報相當重要。
薛常云也顧不得挑水了。他把水桶擱在原地,把扁擔架在水桶上,拉了小師弟就向觀里跑去。兩人一溜煙來到正廳,師父已經端端正正坐在廳中央的太師椅上。
還沒等孫常林開口,立在師父一旁的大師兄李常平率先質問道:“常林,你昨晚上去哪了?未經師父允許,怎的一夜不歸,讓師父好是擔心。”
“師父,大師兄,我昨日買好了鹽,正要返回,可途中無意間聽到縣城的偽軍頭子在說什么秘密武器的事情。我覺得事關重大,就留在縣城打探情報,所以………”
“所以就一夜未歸?”唐真人接住孫常林的話,語氣平靜地問到。
“是的,師父。”孫常林覺得自己收集情報有功,語氣中竟沒有一絲愧疚。
“常林呀,師父和你說過多少次,你年紀尚輕,閱歷淺薄。就算是你發現了日本人那里有不尋常的動靜,也要先回來與我知會,要和師兄弟們商量,不能自作主張、貿然涉險。”
李常平接著師父的話說道:“常林,做事不能只靠一己之勇,師父經常告誡我們,難道你都忘記了嗎?”
“可是………我………”
孫常林還想辯駁,卻被站在旁邊的薛常云一把捏住了手腕。孫常林轉過頭看著二師兄,薛常云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
師兄弟三人中,李常平的年紀最大,追隨師父最早;當然,也屬他的閱歷最深,解怨師的各種本事學得最多。師父經常夸獎李常平已經趕上自己了,也不知此話是真是假。但是對于薛、孫二人,對此深信不疑,而大師兄在他們眼里,那就是偶像,是楷模,是高高在上,需要仰望的人。但是要從交情上來說,薛、孫二人最為交好。一來他們年紀相仿,二來,這倆人都貪玩。
由于孫常林歲數小,自制能力差,對于觀中的各種規定,時有觸犯,這就使得他總是受到師父的處罰。薛常云的提示,讓他頓時又想起了下山前師父的叮囑。他不再言語,低下頭等著師父發話。
唐真人因為擔心孫常林,一夜未眠,本想等他回來好好懲戒一番,但聽說日本人在縣城有大的動作,不免心生疑慮,他打算把孫常林的事先放一放。
“常林呀,昨天的事情,我先給你記著,少不了你的。你先說說你發現了什么,日本人那有什么動靜”
“是,師父!”孫常林一聽師父先不追究自己的過錯,立刻就喜上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