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澤一愣，就聽到李昭說：

　　“今天謝謝你，我就知道，你跟那些大臣們都不一樣。”

　　余澤看著這個比他小上一輩的少年，不自覺就露出了個溫和的笑容：

　　“不用謝，我也沒能幫你把母親救回來。”

　　李昭微微搖頭，腫著的眼泡有些讓人心疼，他卻打著哭嗝對余澤說：

　　“余兄你又不是神仙，救回來是功德，救不回來是天命。”

　　聽到他這句話，余澤心頭一暖。

　　李昭剛失去了自己的養(yǎng)母，卻不忘記對他的幫助表示感謝。

　　人人都說他昏庸無能，

　　可誰又能保證自己坐在這個位置上時能摒棄七情六欲、安心做個皇帝呢。

　　余澤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若是天底下的病人都像你這么想，大夫該多欣慰啊。”

　　李昭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水，又對余澤說：

　　“那余兄快回去吧，大半夜的麻煩你出來，我母親的后世禮部的官員不會管，我就自己處理。”

　　余澤點了點頭，轉身看向還站在門口的劉楚年，向她點頭致意。

　　劉楚年以為余澤是出于禮數向她告別，剛打算行禮回敬，頭腦中突然傳來傳音聲：

　　“淑妃娘娘一會兒可有時間，在下請淑妃娘娘于宮外惠福酒樓一聚。”

　　劉楚年震驚地看過來。

　　但余澤卻面色平和，絲毫沒有波動。

　　劉楚年思考了一下，傳音回來:

　　“好。”

　　。

　　昨晚的事情很快就在京城中傳開，與張延中所想完全相同，京城的百姓紛紛興高采烈，甚至有人放鞭炮慶祝二毒瘤之一的死去。

　　余澤穿了一身素色的圓領袍，靠在二樓的窗邊看外面的喜氣洋洋，與昨日李昭的悲愴相對比，突然有些心情復雜。

　　他想到了安靈那天晚上說的話：

　　在這個世道上，總需要一個人承擔錯誤的。

　　不一會兒，他就在樓下看到了那個青衣的女子。劉楚年穿的也很素凈，可能是因為有孕，并不是很冷的天氣里她在白色的立領短襖外搭了青綠色的方領半臂，素色的小擺褶裙繡了小巧的荷花。

　　顯得像個普通人家的少女。

　　恰巧這個時候，劉楚年抬起頭，與余澤對視一眼。余澤一笑，劉楚年也微微點頭。

　　不一會兒，劉楚年就上樓，出現在了余澤的面前。

　　她左右看了看，坐到了余澤的面前。思索片刻，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你是……天庭的人？”

　　余澤有些奇怪劉楚年為什么會這么想，他看了看自己，又看向劉楚年：

　　“我身上有仙氣嗎？”

　　一句話，讓劉楚年有些愣。轉而，她又好像明白了什么，問道：

　　“那你是幽冥府的鬼官嗎。”

　　余澤點頭，倒是對劉楚年有了些不一樣的看法：

　　作為一個蠱鬼，她對于鬼官好像并沒有什么抵觸的表現。

　　余澤說道：

　　“我就不繞彎子了，這一次來找你，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劉楚年猶豫了片刻，開口道：

　　“你是想問我的過去？”

　　聽她這么說，余澤倒是有些震驚。

　　劉楚年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

　　果然，他聽到劉楚年說：

　　“想必你已經感知到我身上的蠱鬼之氣，想調查我有沒有犯下罪行吧。”

　　還沒等余澤說什么，劉楚年就說到：

　　“謝謝你。”

　　余澤一怔。

　　他問道：

　　“謝我做什么？”

　　劉楚年低頭一笑：

　　“若是別的鬼官或者神官知道自己面前坐著的是個蠱鬼，恐怕當場就要將她絞殺，而不是詢問什么過去了。”

　　余澤輕咳一聲：

　　“這也是我作為鬼官應該做的。”

　　劉楚年沒有再客套什么，她看向了窗外，好像在回憶什么：

　　“我的故事很簡單，我還活著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男人。他說要對我好，最后我卻發(fā)現，他是為了拿我做人質要挾我的家人。”

　　余澤有些奇怪：

　　“就這么簡單嗎？”

　　他不是要故意揭開別人的傷疤，只是覺得，如果僅僅是這樣的經歷，不足以讓一個人變成惡鬼。

　　余澤不得不懷疑劉楚年是不是還做過什么別的事情。

　　但劉楚年一笑：

　　“我想你可能沒有過伴侶吧？”

　　余澤覺得自己的心受到了創(chuàng)傷，他尷尬地輕咳一聲：

　　“呃，其實……沒有。”

　　劉楚年微微一笑：

　　“如果你有伴侶，并且對他寄予了極大的信任和希望，當你發(fā)現他從頭到尾都是在欺騙你的時候，你的怨氣是不可估量的。”

　　余澤看著劉楚年，仔細觀察著她的表情，不知道為什么，余澤在劉楚年的臉上看不到怨氣。

　　是她已經完全放下，

　　還是另有隱情？

　　余澤不出聲，繼續(xù)聽劉楚年說著：

　　“當時我痛不欲生，又擔心家族因為我而被人算計，所以就撞墻自殺。他們又要用我的尸體換取我家族的利益，尸體許久得不到安葬，怨氣聚集，我就成了惡鬼。”

　　余澤輕輕眨了眨眼睛。

　　他總覺得，眼前的劉楚年說起自己的故事那樣平淡，就好像她已經脫離了過去的桎梏。

　　余澤忍不住問：

　　“那你現在還恨嗎？”

　　劉楚年一笑：

　　“還恨什么？我現在有阿昭、有我們兩個人的骨血，再也沒有遺憾了。”

　　她又歪了歪頭：

　　“你現在最想知道的，恐怕是我在成為惡鬼之后有沒有傷害過過無辜的凡人吧。”

　　余澤沉默了一會兒，他不是很喜歡這種完全被別人牽著鼻子走的對話。但顯然，劉楚年的坦誠卻為他的任務帶來了很多的便利。

　　于是余澤向周圍看了看，見沒人關注這邊，一揮手間，那本古老的書籍就出現在了他們兩個之間。

　　劉楚年一看，倒是有些吃驚：

　　“掌善簿？你是……”

　　她略一頓，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賞善司判官？”

　　余澤微一點頭：

　　“那你也應該知道了，雖然你不是新死的普通魂魄，掌善簿看不到你的前世。但只要將你的鬼氣灌注于掌善簿之上，你身上是否有殺氣或者兇氣都會立刻顯現。所以，”

　　余澤將掌善簿向前推了推：

　　“給你一次改口的機會，你確定自己從未傷害過無辜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