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生氣了
下午所做的一切與上午并沒有什么不同,直到吃完晚飯,銀樞收拾碗筷、余澤跳上床扯開被子包住自己,又咕嚕咕嚕滾了幾個圈縮到角落里。
他這次被子裹得有些高,直接把頭也卷在里面,活像魯地人常吃的煎餅卷大蔥。
雖然被子卷的這個大蔥水滑且鮮嫩,是個干干凈凈的俊鬼。
銀樞這個時候走進來,看到余澤整個人圈在被子里,連一絲縫隙也不給自己留。
他微微皺眉,拍了拍卷成一團的被子:
“不要把頭藏在被子里睡覺,會捂壞的?!?p> 聽到他的話,已經躺舒服的余澤費力把自己從被子里巴拉出來,露出了兩個眨巴著的眼睛,理所當然地說:
“沒事沒事,我死了,不用呼吸的?!?p> 他對于自己是個死人這件事情已經完全習慣了,所以順口就說了出來。
沒想到,剛才還教育他的銀樞此刻眼神卻有些暗淡。余澤突然有些惶恐,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
這時,他卻聽到銀樞說道:
“抱歉,我忘了?!?p> 他恍惚間已經忘了,余澤已經死了。
余澤不再是從前那個有呼吸、有心跳,盼望著長大、盼望著比他厲害、盼望著功成名就、盼望著告老還鄉的余澤了。
他終究是把自己的時光停留在了人生最好的時刻。
銀樞百般感慨,余澤卻想著其他的事情。
他看著銀樞,想起了自己上午獲得的功德。就算他一向是不喜歡占別人的便宜,但是有這種對雙方都沒有壞處的方法迅速且方便地獲得功德......
何樂而不為呢。
握著手睡?
雖然聽起來握著紫微大帝、玉斗玄尊的手睡覺總是那么不合禮數、有失體統......
可余澤到底時性格使然,他不是任性而不顧別人感受的人。于是開口問道:
“帝座,我能麻煩你一件事情嗎?”
銀樞從略微悲傷的情緒中走出來,問道:
“你說?!?p> 余澤十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被子,嘿嘿一笑說道:
“那個......我能不能碰著你的手指頭睡覺?“
他原本想說“我能不能拉著你的手睡覺“,但是總覺著這句話哪里怪怪的,所以就換了說法。
雖然碰著手指頭睡覺這種說法依舊是怪怪的,但......
總歸是余澤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余澤這樣的要求,著實是讓銀樞猝不及防。
他“啊?”了一句,才反應過來:
余澤他恐怕是想要通過這個方法獲得功德。
銀樞一時間又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了。
其實余澤也覺得這個要求十分突兀和無理。就算銀樞不是玉斗玄尊,本來兩個男人拉著手就很是矯情,更何況是握著手睡覺。
顯得他......很幼稚,也很不通人情。
用腦子想想,也知道是個神仙都會拒絕的。
這一下又見到銀樞呆愣的那片刻,余澤連忙說:
“不用了、不用了,我逗你的?!?p> 他剛要用被子繼續蒙住頭睡覺,卻聽到銀樞說道:
“可以的?!?p> 余澤蓋住頭的動作一僵,被子直接劈頭蓋臉砸了下來,砸得余澤七葷八素。
他自己連忙掙扎著要從被子的包圍中擺脫出來,卻突然感受到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眼前的黑暗消失,出現了銀樞那張完美的臉龐。眉間星軌的印記讓銀樞顯得格外高貴出塵,然而尊貴如玉斗玄尊如今卻坐在床上,一只手握著余澤,溫和微笑:
“要我滅燈嗎?”
說實在的,余澤在那一刻實打實地感覺到了危險。
他幾乎是本能地起了雞皮疙瘩,胡亂地回答:
“別......別滅,亮著吧,那個……亮著睡挺好的。”
銀樞又挑眉:
“你不是不喜歡亮光嗎?”
余澤再怎么解釋?。?p> 他連自己都解釋不清楚,明明作為一只鬼,應該最討厭燈光的。
他為什么突然感覺到危險,為什么不想關燈,為什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怎么知道呀?!
到底是銀樞眼疾手快,在余澤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順手就用法術把燈滅了。
房間內頓時就一片漆黑。
余澤感覺到銀樞拉開被子躺了下來......
嗯,拉的是他的被子,躺的是他的被窩。
同時那骨節分明的手一直握著余澤的手,再也沒撒開過。
過了一會兒,眼前的一切又清晰起來。
這是余澤作為鬼官的特殊能力,能在凡人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擁有很好的視線。
余澤看到近在咫尺的那一張完美的臉,還有那勾魂攝魄的星圖印記,結結巴巴地說:
“為......為什么要靠的這么近?”
銀樞很坦然地說道:
“靠的近,你得到的功德多?!?p> 余澤無話可說。
他費力地在被子里向墻面移動了一下,拉開了一點兒距離。
兩個人依舊握著手,銀樞卻沒有再靠近他。
北國松針落雪的清香與南國蜜結迦南的濃郁糾纏在一起。
繾綣中、余澤終于沉沉睡去。
從前他總是夢見生前的記憶,真實而混亂。所有的人都看不清面龐,所有的事情都捋不出頭緒。
然而今天晚上,他夢見的卻是一個完整的情節。
山海之際,海風輕揚。
高聳的宮殿矗立在大海之內的小島上,宮殿內則是一片幽藍的水光,空曠而幽遠。
余澤一身深藍色的華服,衣擺與衣襟處都有著若隱若現的水紋與魚紋。一頭黑色的長發隨意披散著,眉心處一道細長水滴般的墨藍印記。
妖艷得陌生。
他懶懶地抬起眼,眼前站著的卻正是那一身玄色的玉斗玄尊。
余澤勾起唇,一派威儀的模樣,卻是掩蓋不住他那兩個淺淺的梨渦:
“呦,帝座來了,真是稀客?!?p> 銀樞也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來:
“你可是下令所有天界神仙都不準踏足往生島,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成為稀客的?!?p> 余澤似乎是冷哼了一聲:
“那你現在還不是有本事進來了?既然一直有本事進來,一開始怎么不來,偏偏要到今天。莫不是玉斗玄尊你是替天帝做說客了?”
明明是很正經的對話,銀樞卻是頗為有興致地挑了挑眉:
“你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