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好痛啊!”
蕭含玉感覺自己被困在一個逼仄的黑暗空間里,四周排山倒海的壓迫令她叫苦不迭。
“我這是下了地獄嗎?這是哪一層,什么刑罰?能不能痛快點?這樣一點也不好玩!”
正在無比怨念的時候,一個稍感虛弱又有點咬牙切齒的聲音在蕭含玉的腦子里響起:“蕭含玉,本尊耗盡一身靈力,逆轉時空,助你重生,你覺得好玩嗎?”
蕭含玉怔了怔,很快又在體外巨大的壓力下清醒過來。
“你是誰?什么重生?你想做什么?”
那個聲音似乎越來越弱:“來不及了,本尊靈力耗盡,恐怕要沉睡許久,少則三五年,多則七八年。總之你記得要好好活下去。還有,關于重生的事,你一字也不能透露出去。否則今生定比前世結局更慘。”
之后,任憑蕭含玉怎么喊,那個聲音再也沒有回應了。
蕭含玉正在消化著之前的話,一股強大的推力,將她從那個逼仄的空間里推了出去。
“好了好了,總算出來了!”一個欣喜的聲音傳入蕭含玉的耳中。
感覺到眼前似乎有些光亮了,蕭含玉想睜開眼睛看看,卻發現怎么也睜不開。
“不好了,夫人血崩了!快叫大夫!”
繁亂的聲音擾得蕭含玉不得清凈。卻也讓蕭含玉從中理清了一點頭緒。她這是……重頭來過了?變成一個胎兒,重新從母親肚子里爬了出來?
蕭含玉想撫額,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被襁褓包得嚴嚴實實,什么也做不了。
很快,蕭含玉感覺自己被抱離了產房,原本嘈雜的聲音漸漸消失不見,整個房間一片安靜。
回味著剛才聽到的話,蕭含玉后知后覺地想了起來,上一世母親難產,生下自己便去世了。重生一次,這個結局似乎依然無法改變。想到被抱出產房前聽到的驚叫,蕭含玉依稀預見自己同樣背負克母之名,被親人排斥的日子。
蕭含玉使勁地動了動身體。上輩子沒能見到母親一面,這次她真的想去看看她,至少,知道自己的母親到底長得什么樣子。
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沒人理她。腦海里臆想著緣慳一面的母親的樣子,蕭含玉越想越傷心,顧不得身體的難受,張開嘴就大哭了起來。只是這哭聲,聽到別人耳里,比只蚊子的聲音也大不了多少。
“呀,二小姐剛才出聲了。”一個有些稚嫩的聲音在蕭含玉耳邊響起。
是負責照顧自己的哪個婢女吧?
她想轉頭看一看,發現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積攢了全身力氣,使勁蹬了一下腿,表示一下自己的抗議。
“嬤嬤,你看二小姐在動。”
聽這聲音,應該是剛入府不久的小丫頭。入府久有了規矩的婢女,沒有誰會這樣說話干干脆脆,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蕭含玉感覺有只手掀了掀自己的襁褓,又很快離開。
小丫頭的話沒人回答,她也不覺得受了冷落,還繼續問個不停:“嬤嬤,怎么都沒人來看二小姐?是不是因為她沒娘了?”
“閉嘴!”嬤嬤的聲音極為嚴厲,一點也沒留面子地訓斥道:“不想活了?進府這么久,連個眉高眼低都不懂。這些話是你一個小小的奴婢可以說的?你再這樣不知分寸,我也只能去跟你爹娘說聲對不住了。”
蕭含玉這會難受得厲害,整個腦子昏昏沉沉。但旁邊的話卻一句不落地聽到了心里。一股冷意從腳底板子下升起,寒沁沁地直透腦門。
小丫頭大概受了教訓,一時半會不敢再出聲了。
罵完了小丫頭,嬤嬤到底還是不放心。就算大爺不喜,總還是個小主子。真出事了,自己也得跟著吃掛落。
“你在這好好守著二小姐,我去找個大夫來看看。”
聽著嬤嬤的腳步聲遠去,小丫頭又靠近床邊,看了看蕭含玉。那小鼻子一聳一聳地,顯見得呼吸十分困難。可是小丫頭不懂這些,也只是干看著。
外面有了響動,小丫頭伸長了脖子往外瞅,只是隔著窗戶到底看不真切。
已經是亥時了,平日里早就安靜下來的院子里,這會卻是燈火通明。正房里人影晃動,進進出出的人,腳步匆忙而惶惶不安。連窗前石榴樹的影子都變得有些駭人。
小丫頭搓了搓手臂,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身子。她也不過六七歲的年紀,進府不過半年,這些大宅子里的事,她還是不懂。
她伸手扒了扒小小的襁褓,滿是同情地看著沒什么動靜的蕭含玉。一個人又開始嘀嘀咕咕。
“你娘沒了,以后你就是根草了。我娘說的,沒娘的孩子是根草。你爹又不喜歡你,只喜歡柳姨娘的孩子,你可怎么辦啊?”
小丫頭一邊大人似地嘆了口氣,一邊伸手摸了摸小嬰兒的額頭。卻當即一愣,好燙!
她有些慌張地兩只手在蕭含玉臉上身上到處摸了一把,到處都燙得嚇人。
“怎……怎么辦?”
她有個小弟弟,也是全身這樣燙,然后就沒了。那天娘和爹都哭了,還打了她一頓,說她沒看好弟弟。
后來好不容易又有了個弟弟,家里窮,就托了嬤嬤的關系,把她賣到了蕭府當婢女。
要是二小姐也沒了,自己是不是又要挨打了?可是嬤嬤還沒回來,她要找誰才好?
小丫頭急得象熱鍋里的螞蟻,又不敢輕易離開,只在屋子里轉起圈來。
幸好不多時,嬤嬤便帶著人過來了。除了大夫,還有老夫人和她身后的一群丫鬟。屋子里一時珠環翠繞,錦緞羅裙,小丫頭差點晃花了眼。
大夫看完之后,對鄧氏說:“二小姐是從娘胎里帶來的弱癥,又是早產,現在的情況,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鄧氏聽完,似乎有些難受,撫撫了心口,半晌才說:“還請大夫盡力。她娘剛走,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留下的血脈,也跟著……”
話里話外未盡之意,令人不禁升起悲憫之心。大夫仔細斟酌著開了方子,交給小童去煎藥。自己親自守在蕭含玉身邊,指點著丫鬟們替她擦身降溫。
錢嬤嬤緊跟在鄧氏身后,見她眼底透出冷漠與不耐,心里一動,扶上了鄧氏的手臂。
“老夫人,您可得保重身體!本就身子不爽,又熬了大半夜,您要是病倒了,這滿府里可沒人撐得住了。”
有點眼色的人都跟著一起規勸起來,好像鄧氏馬上就要累垮了一樣。連大夫都忍不住跟著勸了兩句。鄧氏這才滿是疲色的,在錢嬤嬤的攙扶下去休息。留下身邊的大丫鬟明珠在這里照看。
天剛放亮,蕭含玉渾渾噩噩地醒了過來。只覺得身上黏膩膩的十分難受。
一只十分柔軟帶著馨香的手撫上了她的頭。很快便聽到水響。襁褓被人解開,一條溫熱的帕子輕輕地擦拭著她的身體,然后又替她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
做這些事的,顯然不是剛才的小丫頭。
蕭含玉也沒力氣理會,難受得緊。只是迷迷糊糊地想著,皇后姨母說自己剛出生,也是走過鬼門關的。這會,是走過了,還是沒走過?
“大少爺、大小姐,你們怎么跑這來了?”寶珠驚訝地看著兩個粉雕玉砌的小人兒掀開簾子,面色不善地沖進屋里,直直地跑到床前。
蕭含玉精神微微振奮了一下,大哥和大姐?以前他們不喜歡她,從不給她一個笑臉。現在他們也才幾歲,并不懂事,有沒有可能對她有一點點喜歡?蕭含玉忐忑地期待著。
不過五歲的大少爺蕭明則伸手一指蕭含玉,雪團一樣的臉上滿是憤恨地問道:“這就是克死了母親害人精嗎?”
寶珠不由得皺了下眉頭,很快又彎下腰,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大少爺不可以亂說,這是你們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四歲的蕭云倩也跟著哥哥一起嚷嚷起來:“她才不是我們的妹妹。她是害人精!她害死了母親,害死了明娟姐姐,還害得嬤嬤生病,柳姨娘早產。我們最討厭她了!”
寶珠意識到事情不對,一定有人說了什么,不由得有些焦急。只是不等她想好說辭,蕭明則與蕭云倩已經開始動手去拉蕭含玉的襁褓了。
寶珠急忙上前攔住:“你們這是要干什么?”
蕭明則緊擰著眉頭,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們要把她丟出去,不能讓她再害家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