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在意的不是沙漏，而是里面的沙子，五彩斑斕的沙子，使他想起剛剛穿越那會兒，被惡心的蟲子一刀兩斷后，臨死之際看到的五彩斑斕霧氣，或者說是五彩斑斕的彌夏斯。

　　身為女神，總得有點兒象征物讓我拜一拜吧？

　　羅平轉身走進飾品店，花2金鎊買下了這個小小的沙漏，又花5里塔買了一根細細的項鏈，把小沙漏掛在項鏈上，系在脖子里。

　　他捏住沙漏，靠在墻角小聲嘀咕。

　　“偉大的女神彌夏斯，請允許您卑微的信徒，在您的榮光注視不到的時候，向這五彩斑斕的沙子祈禱，就如同您依舊與我同在。”

　　暖洋洋的感覺在肚子里緩慢擴散，彌夏斯終于不裝睡了。

　　“羅平，你有心了，我很滿意。從今以后，這彩色的沙子就是我的象征。”

　　“如您所愿，女神大人，從今往后，彩色的沙子就是您的象征。另外，感謝您的恩賜，我感覺自己有使不完的力量。”

　　“很好，牢記我的榮光，也要謹記，我能賜予你力量，也能奪走你的一切。”

　　“是，是的，永遠崇拜您，永遠忠于您，永遠——額，您知道的。”

　　“好了，我要休息了。”

　　彌夏斯快速說了一句后就再也沒動靜了。

　　羅平摸摸暖烘烘的肚子。

　　這家伙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花了大約一個小時，羅平終于走到了銅門街，距離白奶有面包店還有大概十分鐘的路程，為了確定時間，他不得不每走兩步，就朝鐘塔的方向看看，如果視野被房子擋住，就不得不在臨界的店鋪里探頭探腦，尋找掛在墻壁上的時鐘。

　　必須買塊表了。

　　羅平鄭重地在筆記上寫了一筆。

　　然后，他的目光轉向街對面，一家名叫馬恩的小銀行。

　　馬恩銀行很小，只有兩個窗口，就像羅平的老家，專門為老人服務的儲蓄所。但即便如此，下午三點半，這里依舊拍了兩行長隊，有大約三十個人等著取錢。

　　羅平定定神，像上午進入百夫長銀行似的，掏出淡綠色的見習侍從身份證明，讓銀行的工作人員把他放進去。

　　擁擠不堪的銀行大廳里，秩序井然，兩名治安官百無聊賴地坐在休息區沙發上，享受著銀行提供的茶水和點心，要么閑聊兩句，要么朝排隊的人撇兩眼，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兩位治安官看到羅平后準備站起來，羅平沖他們揮了揮他的小本子，然后向下壓手，示意不要打招呼。

　　治安官們互相交換眼神后，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又坐回到沙發上，喝茶吃點心。

　　擺平治安官后，羅平慢慢悠悠地走到業務窗口旁，異世界的銀行業務窗口樣式，自然留下了濃重的地球風格。

　　窄小的椅子像是囚犯坐的電椅一樣，擺在高高的柜臺前面，如同牢房柵欄般的隔斷將客戶和柜員隔離開，柜臺上挖出一個凹糟，有能夠前后移動的金屬板子蓋在凹槽上。

　　看著真眼熟。

　　羅平咬緊嘴唇，用小小的痛苦驅散內心的激蕩。

　　正在辦理業務的柜員注意到羅平的目光后，有些不自在地問道：“先生，如果您也要辦業務的話，請排隊！”

　　羅平又掏出無往不利的淡綠色小本：“紳士聯盟辦事，你正常工作就行了。”

　　接著，羅平指了指正在辦業務的中年大叔：“他是在取錢嗎？”

　　柜員猶猶豫豫地點點頭，繼續業務。

　　羅平盯著柜員辦業務的過程，目光灼灼。

　　滿臉狐疑的大叔把銀行卡和一疊身份證明文件塞進柜臺的凹槽中。

　　柜員將文件分門別類的整理好后，拿著鵝黃色的銀行卡，轉身遞給坐在她身后辦公桌上的同事手中。

　　辦公桌上豎著擺放著一個旅行箱大小的黃銅色金屬柜，金屬柜某些部分沒有外殼保護，露出了大量齒輪好連接桿。而擺放金屬柜的辦公桌上，同樣隔著一片堅固的金屬柵欄，擠在中間的柜員，更像是一位囚犯。

　　接到銀行卡的工作人員，將卡片插入金屬柜的縫隙中，拉下一個扳手后，又好像給八音盒上發條似的，開始轉動金屬柜另一邊的轉輪。

　　轉動大概五圈后，金屬柜內發出“叮”的一聲鳴響，工作人員放開金屬柜，轉輪自動向反方向轉動，金屬柜里也開始發出“咔咔咔”、“叮叮叮”、“噠噠噠”的金屬撞擊聲，節奏感十足。

　　毫無疑問，這金屬柜內充滿了齒輪、發條、連接桿等等很蒸汽朋克的零件。

　　仿佛過山車速降前，被纜繩牽引著向上攀登的金屬撞擊聲，足足持續了五分鐘，坐在辦公桌后的工作人員終于沖柜員點了點頭。

　　而柜員在這五分鐘時間里喝了口茶，吃了點兒蛋糕，還去了趟洗手間。從某種角度來講，異世界的銀行柜員，有一份很輕松的工作。

　　再用大概十分鐘時間，取錢的大叔填寫了大約十六張表格后，終于取出了半摞捆綁在一起的金鎊鈔票，半摞鈔票一共五十張，每張價值一百金鎊，五千金鎊是這位大叔半輩子的積蓄。

　　將鈔票塞進牛皮包后，大叔從座位上站起來，猶豫片刻后，小心翼翼地挪到羅平面前，脫帽致意道：

　　“侍從先生？您好。”

　　羅平收回緊盯著金屬柜的目光，疑惑道：“您好，有什么事嗎？”

　　大叔抿了抿嘴唇：“您好，您好，我，我是想打聽一下，您看——錢，錢，真的會被該死的游蕩者變成紙嗎？我是個賣手工藝品的小販，攢了半輩子錢，前不久我兒子還生了場大病，花了不少錢，游蕩者，游蕩者不會連這點兒錢都不過放過吧？他不會把錢變成白紙吧？”

　　“怎么可能。”羅平搬出莫布里特行長的話，“難道游蕩者閑的沒事干，會潛入金庫，把每一張鈔票上的花都擦掉嗎？”

　　大叔干巴巴地笑了兩聲，他眼中的警惕神色依舊沒有消退：“誰，誰知道呢？游蕩者，游蕩者說不定會放一把火，把所有的錢都燒掉。那樣，那樣的話——”

　　“錢只是——”

　　本想解釋一下什么叫做“價值尺度和流通手段”以及“一般等價物”，但話到了嘴邊，羅平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哪怕說破了天，這些取錢的人要的僅僅是一句“錢不會變成紙”的保證。要一句從他這個“侍從”嘴里說出來的保證。

　　羅平十分肯定地說道：“不會的，我們會竭盡全力保護大家的財富。不讓游蕩者有可乘之機，如果能順利抓住游蕩者，我還能賺一筆呢。”

　　大叔終于咧開嘴，安心地笑起來：“是，是啊！要是能趁機抓住游蕩者的話，那就太好了！大家說是不是？是不是？我們不圖得到那五百萬金鎊賞金，就求個安心，一輩子賺這么點兒錢不容易，真的，真的不容易，是吧？”

　　大叔的話得到周圍人的應和，看向羅平的目光灼灼充滿希冀，恨不得羅平出門隨便踹出一腳就恰好踹中游蕩者的屁眼。

　　“請大家放心，紳士聯盟一定會忠實地履行自己的職責。”

　　說完，羅平決定趁熱打鐵。

　　“大家不用著急取錢，錢放在銀行很安全，大家仔細想想，你們把錢放在銀行已經有多長時間了？出過事嗎？沒有吧？如果真的出了事，銀行也會按照規章制度補償諸位的，對不對？”

　　話音剛落，銀行大廳里的氣氛變成了令人窒息的黑灰色，幾秒鐘前還把希望寄托在羅平身上的人們，紛紛收回目光，又恢復到行尸走肉般排隊的模樣，眉眼間全是懷疑和不信任。

　　“盡說些廢話，紳士越來越無能了。”

　　有人小聲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