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羅平一愣，剛要回頭，一股巨大的撞擊力突然慣在他身上，把他撞得連連后退，左腳拌右腳，噗地一聲摔倒在地。

　　一個十分不老實的東西在他身上爬來爬去，羅平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大塊頭男人正壓在他身上，再伸著脖子向前看，不遠處堆積起來的人群裂開一條縫，一個個頭也不小的男人捏著拳頭，邁著六親不認的步子走過來。

　　壓在羅平身上的大塊頭男人掙扎地站起來，肩膀一聳，低著腦袋朝他的對手沖了過去，兩人近身后立刻朝對方揮起拳頭。

　　兩人一邊打還一邊罵。

　　“你才他X的是——游蕩者！勞資在這兒生活了快四十年，我——噗——”

　　“屁的四十年，你連加加林市在哪兒——嗚——都不知道——”

　　“我——沒上過學——不知道——怎么——了——”

　　羅平盤著腿坐在地上，加加林市？

　　尤里·加加林？

　　阿姆斯特朗——個人的一小步，人類的一大步？

　　活見鬼，這個異世界到底被游蕩者們影響成什么樣了？

　　總不能還有一座楊利偉市吧？

　　羅平苦笑一聲打算站起來，一個陰影突然蓋下來，他抬頭看去，一個身材微胖的男人正用緊張且狐疑的目光看著他。

　　見羅平發現了自己的目光，這個微胖的男人連忙問道：“你，你為什么不反擊，是，是不是怕惹事，暴露你游蕩者的身份？嗯？嗯？”

　　簡直瘋了！

　　羅平一個旱地拔蔥跳起來，借助沖勁兒揮起拳頭揍在微胖男人的肚子上。

　　噗——

　　微胖男人被這狠辣的上勾拳打得身子彎成一張胖胖的弓，吐出一口黏稠的胃液。

　　羅平側身避開這片粘乎乎的液體，在微胖男人還沒支起身子的時候，雙手握緊，自上而下重重地砸在微胖男人的背上。

　　微胖男人轟然倒地。

　　羅平拍拍身上的塵土，對周圍不懷好意的人說道：“下一個。”

　　真舒服。

　　嘀——

　　刺耳的哨鳴突然在不遠處響起。

　　哨聲仿佛在森林中響起的槍聲，讓圍攏在這里的閑人們紛紛做鳥獸散。

　　這種哨聲，不會是警察吧？

　　被警察抓走可就得不償失了。

　　羅平拉著莉茲要逃，莉茲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焦急地說：“莉茲我們快跑吧！”

　　莉茲推了他一把：“別管我，你快跑，快離開這里！快！我是本地人，他們不會對我起疑的，快！快跑！我幫你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羅平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兩輛黑色的馬車正飛快地沖過來，馬車車門上，畫著瘆人白色眼睛形標志。

　　警戒哨兵！

　　羅平只猶豫了兩秒便捏了捏莉茲的手，給她一個堅定的眼神后，與她肩并肩站在一起，仿佛正在看熱鬧的情侶。

　　莉茲身子猛地一顫，低下頭不敢看羅平，她用帶著些許驚慌的口吻問道：“你，你為什么，為什么不跑？”

　　“我為什么要跑呢？”

　　羅平側過頭，很認真地看著莉茲。

　　從警戒哨兵的角度來看，拔腿就跑的人是游蕩者的可能性，比待在原地的人更高——心里沒鬼你跑什么？

　　那么莉茲催促羅平逃跑的理由，就值得玩味了。

　　“莉茲，我本以為你最討厭的就是背叛，因為你會為你的朋友傷心欲絕。但是啊，耶倫就算了，哪怕是愛麗絲，我都可以接受，可唯獨是你......”

　　警戒哨兵的馬車越來越近，車門上白色的眼睛形標志讓羅平想起很著名的“Big brother is watching。”

　　為了追捕游蕩者，整個異世界都陷入絕望的瘋狂中。

　　羅平捂著幾乎要被令人絕望的事實撕裂的心臟，痛苦地說：“既然你如此痛恨這個世界的秩序維護者，為什么還要做他們的幫兇？”

　　莉茲抬起頭來，臉上比刀鋒還要冰涼的冷漠與疏離，就仿佛這些天來他和莉茲之間交流從未發生過。

　　圓圓眼鏡慘白的反光，就像莉茲冷冰冰的話語：“因為對我來說，保護愛麗絲比任何事都重要，哪怕親手把剛剛結盟的盟友扔給警戒哨兵——不用藏著掖著，我知道你看出我是在試探你了。”

　　“其實我一開始是相信你的，但前天你向我伸出手......抱歉，哪怕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能讓你這個不安定因素繼續留在愛麗絲身邊了。耶倫的事我會另外想辦法，我，我也不會把你的異常狀況報告給警戒哨兵，這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了。”

　　莉茲又神色黯然地低下頭：“你也應該看出來了，我對愛麗絲......我這樣的人，注定會被人恥笑厭惡，我不在乎，我只希望愛麗絲能幸福。”

　　羅平長嘆一聲，他明白，莉茲已經把她最大的兩個秘密說給他聽了，而這兩個秘密，就是換取他離開白奶油面包店的代價。

　　“我明白了。”

　　說完，羅平一把摟住莉茲，不顧她發出驚慌的悲鳴，深深地吻在她的臉頰上，莉茲的臉蛋微涼，但很柔軟，像晃晃悠悠的奶油布丁，真的有些許的奶油芬芳。

　　這時，警戒哨兵的馬車從他身后經過，馬車里帶著黑兜帽的警戒哨兵看到兩人擁吻在一起的樣子，不禁露出厭惡的神情，撇開目光。

　　啪——

　　放開莉茲的瞬間，莉茲抬起肩膀狠狠一巴掌扇在羅平臉上，她臉頰羞紅，不停揉搓著扇得生疼的小手。

　　“這樣我們就扯平了。回去之后我會跟他們說，你留在張先生那里了。”

　　說完，莉茲轉身就要離開。

　　羅平抹了抹還殘留著莉茲臉頰觸感的嘴唇，做最后道別：“有機會的話，我還會光顧那里的。”

　　莉茲沒回頭，大喇喇地揮了揮手。

　　這才是真正的她吧？

　　羅平抿了抿嘴唇，也轉過身，朝與莉茲相反的方向走去。

　　邁出的第一步，第二步還很正常，就像一個無業游民在散心，但第一百步，第二百步，羅平再也保持不住輕松的姿態。

　　他的面部表情開始扭曲，全身肌肉繃緊處于臨戰狀態，心臟跳得越來越快，仿佛要把體內某種東西從他的咽喉里擠出來。

　　可能是不甘的吶喊，也可能是一口鮮血。

　　“羅平，你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靜下心來，冷靜。”

　　彌夏斯的聲音不復往日的無感情，一字一句都透著濃濃的擔憂。

　　“我......”

　　羅平停下腳步，低著頭很勉強地擠出一個音節。

　　莉茲的背叛給他造成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簡直是在他經歷了徹骨的絕望和兩次死亡與復活后的心靈防線上，殘忍地炸出一個黑洞。

　　這黑洞根本填不滿，直到有一天，他自己也會被這黑洞完全吞噬。

　　他握緊拳頭，指甲嵌進手掌中，扣出一條條深深的凹痕，手臂上的血管突突亂跳，肌肉繃緊再放松。

　　來往的行人就像避開水洼的螞蟻似的，一邊用狐疑的目光偷偷看著他，一邊扭轉腳步，繞著他走。

　　一道陰影仿佛在地上滑行的蛇，慢慢地從地面爬到羅平的腳面，再順著腳面爬上他的腿。

　　羅平冷眼抬頭看去，沒想到居然是熟人。

　　剛才被他狠狠一拳揍在肚子上的微胖男人正洋洋得意地擋住他的去路，羅平側頭看了看，原來這胖子如此自信是因為他還帶來了兩個幫手。

　　微胖男人剛張開嘴，羅平狠狠瞪過去，他的下巴立刻塌了，上牙床咬住下嘴唇不知該說些什么。

　　羅平從他向右一甩頭，用下巴指著旁邊一條沒什么人的小胡同。

　　微胖男人和他的同伴咧嘴笑了，笑得很囂張。

　　羅平也一起咧嘴，露出銳利的犬齒，笑得很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