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日子也差不多了,通知那新買的丫頭,趕緊上工”。
芹雯遲疑了一會兒,問到,
“這……媽媽,讓她干些什么”?
“芹雯,少想那沒用的,你也是過來人,知道進了我花滿樓以后不是那么輕松的,這姑娘是個好苗子,你調教好了,自然有好處”。
“是”。
芹雯忙低頭應著,不敢再多嘴。在這花滿樓時間久了,自知媽媽的厲害手段,見她沒有其他吩咐,便悄悄的退出了快綠閣。
憐香乖乖地跟在芹雯后面,低頭聽著芹雯的交代。
兩人穿過大堂,進了左拐角的小巷,陰暗的光線使得氣氛多了一份嚴肅感。
憐香本是個心思敏感細膩的姑涼,硬是大氣不敢出。
生怕每一步多走了半寸,沖到了芹雯的前面,又怕走慢了一點,落在了后面。
“無規矩不成方圓,你才來,要多加小心留意才是,越了界限,不需要我動手,自然有人來收拾你”。
“芹……芹雯姐姐”。
芹雯急促的步伐突然停了下來,楞了幾秒,才緩緩轉過身來,眼神卻只是頗有深意的望著對面的暗紅色紅木墻。
“怎么”?
渾濁的光線讓芹雯的臉變得難以捉摸,可憐香卻放下了拘束,一反往常地注視著芹雯,顫顫巍巍的謝道,
“謝……謝謝芹雯姐姐”。
邊說邊彎下腰,憐香如同受驚的小鹿。
涉世未深的單純與善良,似乎在憐香鞠躬的那幾秒里刺進了芹雯的心里,眼中一閃而過的觸動在渾濁的光線里實在是難以察覺。
在憐香重新注視著芹雯的時候,芹雯早已恢復到一臉嚴肅的樣子,眼睛似乎一直注視著對面暗紅色的檀木墻,從未看過憐香一眼。
“不必了”。
芹雯淡漠地轉過身,繼續領著憐香穿行在長長的走廊里,憐香繼續緊緊的跟在身后,像一只年幼的小鹿找到了久違的安全感。
一前一后,仿佛一根無形的絲線連接著兩人。
從那天開始,這根無形的絲線便再也沒有斷開過。
似乎走了很久,在憐香的記憶里,那條走廊仿佛走了一個世紀,卻成為了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
她被安排在后院的廚房里工作,每天成山的臟盤子與灶臺的黑色煙塵并沒有使憐香抱怨什么,反而越干越有勁。
一天忙里忙外,就連提泔水桶人人都嫌棄的活計憐香也全包了。
有劉媽媽在旁陪著,憐香只想要拿到更多工錢,讓自己和劉媽媽的勞苦生活過得好一點。
怎耐人心難測,從不抱怨的憐香招來了另外一起上工的姑娘嫉妒。
說實話,那另外幾個姑娘長得實在是一言難盡:
臉型如同窩瓜般可笑。狂野的劍眉連在一起,如同有人不小心在油光光的腦門上來了這么不上心的一筆。
毛毛躁躁的頭發訴說著她們是如何在難眠的夜晚抓撓著虱子的,
別看長得不太聰明,干活偷懶的小伎倆倒是運用得爐火純青。
心眼也不大,比那繡花針還要窄上幾分,見憐香老實不愛說話,臉還長得嬌俏可人,就喜歡往死里欺負。
憐香自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常常一聲不吭的吃下這委屈,心里還安慰著自己,
“不就多干點活,沒事的,不聽她們的閑話就好了,不能給芹雯姐姐和劉媽媽惹事”。
在這狹窄的廚房里的兩個胖乎乎的大媽看不下去,
“小姑娘,不用幫她們干活,你自己都還忙不過來呢,沒誰會把你怎么樣,她們偷閑,管事的自然會找她們的麻煩”。
憐香只是對著大媽笑笑,隨即用肩上的汗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答應了一聲,就又拎著酸臭的泔水桶出去了。
到了晚上回到小柴房,憐香的腰疼痛難忍,只保持半鞠躬的姿勢才好受些。
活像個垂暮之年的俏老太太。
劉媽媽看了,既好笑又心疼,邊用枯藤般的手揉著憐香纖細的腰,邊像老母親訓著憐香。
憐香也只是笑笑,偷偷將磕青的手臂藏在衣袖里,還故作古稀老人的模樣逗劉媽媽開心。
劉媽媽“咯咯咯”的笑了,嘴里也不忘念叨著憐香是個傻姑涼。憐香也只是漫不經心的應著。
不知不覺中,又伴隨劉媽媽蒼老的聲音進入了沉沉的夢鄉。
屋外夜風簌簌,枯黃的落葉刮砂著清冷的地面,發出刺耳的斯斯聲。
窗內燭光昏黃,伴隨著少女溫潤的喘息,在無聲的傳遞著它微弱的光芒。
周圍流淌著的是安靜的聲音,是夜獨有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