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娜探測人類智慧結構時在我大腦中的一番掃蕩，除了讓我頭疼之外還真的帶來了一個奇特的變化，就是讓我的記憶力變得奇佳。那些我曾經看過的書，學過的知識，見過的人，發生的事，去過的地方等等，原本其中的絕大部分都是根本想不起來的，現在卻都變得歷歷在目，所有的細節都無比清晰。包括我和若琳之間那些點點滴滴的回憶，也是瞬息間就能匯成滔滔江河將我淹沒。

　　初時那種沉浸在甜蜜回憶中的幸福感讓我很是迷醉，可是我和若琳見的最后一面，卻越來越頻繁地沖入我的腦海，那是她出發開赴南極前我們在一起吃著早餐聊著我們聽到的一些南極趣事，聊著等她歸來如何籌辦婚禮，每當此情此景出現，巨大的痛楚就會猛然襲來，而且一次比一次兇猛。

　　我知道這樣下去會讓我的精神狀態出現問題，只好努力讓自己忙碌起來，在科考中心各處檢查和維修出現問題的設備，讓自己沒時間去回憶，而且在每晚必須要累得半死，倒頭就睡才能睡得安穩。我真切地明白了一句話，“記憶力太好，有時是一種痛苦”。

　　科考隊的每名隊員都要在出發前接受操作和維護各種基礎設施的培訓，以備不時之需，但我以前對機械電子之類的東西一向不大感冒，所以只學了個馬馬虎虎。這幾個月來不少設備都出現了問題，雖然沒有造成太大影響，但也著實讓我手忙腳亂頭疼不已。現在可不同了，所有的操作手冊維護指南都像擺在我面前一樣清晰明了，而且由于記憶的加強，很多我以前一知半解甚至完全無法理解的知識和技能，一下子就融會貫通心領神會了。從這個角度來說，記憶力超好，也真是無比幸運的事。

　　如果稍有空閑，我也會去反復思索推敲布拉娜的智慧之根，這個理論對于解釋上世紀50年代就已經提出的費米悖論，比目前流行的文明自限性假說更有說服力。雖然人類的觀察能力和手段已越來越強大，甚至發射了十幾個太陽同步軌道太空望遠鏡，但是在持續近百年的太空觀測中仍然沒有發現任何地外文明的跡象。因此解答質疑外星人是否存在的費米悖論，已經成為近年來制定人類星際探索計劃時無法回避的課題。我在南極科考中心的主要工作內容，就是采集分析盡可能多的南極冰層樣本，為我的生物演化環境及演化路徑模擬項目提供參考數據，而我這個研究項目也是為了從地球生物演化方向去嘗試解答費米悖論。

　　所謂的文明自限性假說，核心意思是參照人類文明的加速發展模式，智慧文明的進步是不可能持續的，必然會在某個時刻打破自然環境或者社會環境的平衡，發生戰爭，資源衰竭，環境惡化，疾病肆虐等等危機，突破平衡后就會發生逆轉，文明加速衰落直至徹底殞落。而這個突破平衡的時點可能很快就會出現，因此任何智慧文明都無法持續足夠長的時間與其他星際文明接觸。此外還有一種天災假說，是說任何一個智慧文明所在的行星都會遭遇小行星群撞擊、超新星爆發照射這樣無法避免的宇宙級天災，就像眼下地球所經歷的這種從未被預見過的災禍，因此任何智慧文明都只能是宇宙歷史無盡波濤中的一個小小泡沫轉瞬即逝，沒有機會去接觸其他可能存在的外星文明。

　　但同時也有很多人相信智慧文明有能力克服自身的缺陷以及生存環境中的各種不利因素長期繁衍，進入更加廣闊的星際空間建立殖民地，成為星際文明。一旦成為星際文明，就能夠避免文明自限性假說和天災假說中的各種風險，不至于因為某種偶然事件而全部滅絕。這個也被稱為星際文明假說。

　　我其實也是這種星際文明假說的擁躉，但布拉娜所說的智慧之根衰退理論，還有布拉納斯人的命運，卻是對星際文明假說的絕對打擊。畢竟星際移民雖然可以避免各種災禍，卻無法避免智慧之根的衰退，遲早都會隨著母星種族一起消亡。如果說智慧之根的第三形態只能持續數萬年的巔峰狀態，綜合分析科技發展速度和宇宙中智慧文明出現的概率，兩個智慧文明相遇的時間窗口確實幾乎是不可能存在的。這恐怕是對費米悖論最好的解答了。

　　但智慧之根的第四形態，還有它所對應的擬化能力到底是什么呢？如果像布拉娜所說，進化到智慧之根第四形態，通過擬化能力操控時空操控宇宙萬物，那恐怕真就是成神了吧。每次想到這里，我都只能搖頭苦笑，這還是科學理論嗎，怎么感覺跟修仙小說似的。看起來也只能等布拉娜來給我解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