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周旅長安排“瘸子”和“獨眼”,去找俺二叔后,剛剛突出重圍的殘兵敗將們,那種緊張的心情,才稍微放松下來。飽餐了一頓瓜農慰勞的大甜瓜,都圍在一起打了個盹兒。恰巧就在這時,四面八方同時響起了槍聲,隊伍一下子就被打散了。周旅長身邊的幾個貼身侍衛,為了掩護周旅長,都先后犧牲了。參謀長帶著部分官兵,從另一個方向突圍了,也不知是死是活。周旅長獨自一人突出重圍,正巧碰上“獨眼”和“瘸子”。在他們二人拼死的掩護下,逃了出來。后又遇上了俺二叔,才僥幸保住了這條命。
根據俺二叔后來回憶時說;就為了那一句問周旅長的話,長大懂事后的俺二叔,把腸子都悔青了。也就是從那時起,一向整天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周旅長,好長一段時間,變得寡言少語、臉上也沒有了笑容。多虧“瘸子”和“獨眼”,本來就是周旅長的兩個貼身侍衛。因為在同一次戰斗中負了傷,落下了終身的殘疾。卻又不愿意離開周旅長,所以,才留在了旅部伙房。給旅部的長官們,做了廚師。再加上鬼靈鬼靈的俺二叔,還有“黑豹”這頭神獸大犟驢。保準就能頂的上,三國時期的五虎將。可惡的小鬼子,就甭想傷著周旅長。你也甭嫌俺說話太那啥,只要俺把話說清楚了,就是那啥一點兒,也就不算是太那啥。
“瘸子”布袋里有饅頭、“獨眼”餅袋中有大餅,麻大湖內自然缺不了水。就這樣不缺吃、不愁喝。俺二叔他們四人一驢,在蘆葦蕩中,又躲藏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下午,吃飽喝足睡夠后、體力也都恢復了。周旅長才把大家召集在一起,開會商量了一下。決定出去尋找參謀長,和那些被打散的弟兄們。順便刺探一下,鬼子那邊的情況,也好做出下一步的打算。
天近黃昏的時候,四人一驢,悄悄地溜出了蘆葦蕩,走進一片高粱地。“獨眼”藝高人膽大、身經百戰,又曾經是周旅長的侍衛長。就義不容辭地背上了那半袋子的大餅,雙手握著匣子槍,走在前面探路。“瘸子”曾經也是周旅長的貼身侍衛,又身懷絕技,這斷后的任務,自然也就非他莫屬。俺二叔背著大鍋、牽著“黑豹”,和周旅長被夾在了中間。四人一驢,一邊仔細地尋找著,參謀長他們遺留下來的蛛絲馬跡、一邊注視著鬼子和漢奸們的動向,小心翼翼地、順著高粱壟,向前摸去。
天,漸漸地黑了下來。烏云又從四面八方,聚集在了頭頂的上空。沒有多大一會兒的功夫,天就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四人一驢,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著走。來到了一個被鬼子和漢奸,焚燒過的小村子跟前,停了下來。找到一個既能隱蔽觀察、又便于突圍撤退的地形。先向小村內觀察了一番。模模糊糊、依稀可辨,村子墻倒屋塌、一片灰燼。還有幾處沒燒完的房屋,房梁上冒著余火。周旅長告訴大家,天要下雨了。急需找一個避雨的地方,也好度過這個倒霉的夜晚。但村里情況不明,需要有人進村偵查一下情況。順便找一處沒燒完的房屋,可供作避雨、和臨時藏身之用。
“獨眼”自告奮勇地說:“旅長。讓、讓我去、去吧。”“瘸子”急忙阻止說:“不。頭兒哇,還是我去吧。你身手比我好、計謀比我多,飯菜也比我做的好吃,旅長離不開你。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你留下來,也好保護和照顧好旅長。”幾句話,把“獨眼”說的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不,兄、兄弟。你腿腳不、不好,跑、跑不快。還是讓哥、哥去吧。”周旅長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睛跟著濕潤起來,偷偷地回背過身去,抹了抹眼淚。
俺二叔實在看不下去了,還有些激動和生氣。你甭看他年齡小,可天生就有著一股子,男子漢、大丈夫的那啥勁兒。只見他,使勁兒往上挺了挺,雞胸、駝背、和歪脖兒。將骨子里就有的那種、英勇與豪邁勁兒,展現的淋漓盡致。他沖著“瘸子”和“獨眼”說:“瞧你們兩個那啥的,一個個地跟娘們兒似地。多大的事兒啊、那個啥呀?還爭來爭去的,也真夠那啥的!甭爭了,還不如讓俺去!”誰想到,俺二叔這那啥人兒,不經意的一句那啥話,卻把周旅長給嚇了一大跳。他急忙擺手制止說:“兄弟,不許胡鬧。你還小,好好待在哥身邊。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可當他聽完,俺二叔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講出來的時侯。簡直就把他老人家給驚呆了,不得不對俺二叔刮目相看、心里佩服的直那啥。正是因為俺二叔年齡小、身材形象又那啥,鬼子漢奸才不會那么在意他。即便就算是暴露了,鬼子和漢奸們,也會先拿他解悶兒、逗趣兒、開玩笑,當作小活寶兒耍著玩兒。另外,他還想牽著“黑豹”一起去。若遇到個緊急情況那啥的,或許還能相互有個照應。接著,俺二叔又說出了幾天來,他偷偷琢磨出來的一個小秘密。他說,把腦袋縮進大鍋里,嘴巴對著鍋底說話,會發出一種巨大、而又奇怪地聲音來。鬼子和漢奸們作惡多端,最怕的就是遭到報應,所以特別迷信。必要時,他會裝作湖神、或者是湖中的妖魔鬼怪什么的,來嚇唬一下他們。盡管,周旅長也知道,這樣的事情,不過是小孩子們過家家玩的小把戲,根本就不靠譜。再說了,鬼子和漢奸都機靈得很,也沒有那么容易好糊弄。但事到如今,實在是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況且,“瘸子”和“獨眼”,還覺得俺二叔說的辦法有道理。隨后,又跟俺二叔講了一些日本的民間風俗、和日常生活習慣中的小故事。當然了,這些日本的民間風俗和習慣,他倆也是從別人嘴里聽來的。事到如今沒辦法,也就不得不硬著頭皮拿出來試一試。周旅長綜合了各方面的情況,權衡利弊。認為事情只要做的巧妙、適可而止,也許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不得已,就做出了一個既大膽、又無奈的決定;讓俺二叔在前面裝神弄鬼探探路,他們三個人,埋伏在后面打掩護。于是,“瘸子”和“獨眼”,弄來了一大堆的高粱葉。編織了兩套神披和神冠,和著地上的泥巴,把俺二叔和“黑豹”,好好地妝飾了一番。
俺二叔背上用泥巴抹糊過的大鐵鍋,外面罩上、泥巴和高粱葉混合編織的仙人披。泥巴涂抹妝飾后的小臉蛋兒,戴上泥巴高粱葉做成的神仙冠。活活脫脫就是寺廟中,一個會移動的泥雕像。神披神冠妝飾后的“黑豹”,在黑影里,根本就看不出是驢是馬、是虎是豹。還是傳說中,天上的麒麟下了凡。
一番精心的設計、指導、排演、和審查過后,俺二叔才穩穩當當地騎在了“黑豹”背上。一人一驢,踏上了傳說般神奇的偵探路。順著兩邊被燒成了廢墟的村中大街往里走,整個村子,幾乎找不到一間完整的房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焦臭味,嗆得俺二叔直想吐。他一邊機警地向四周觀察著,一邊騎在“黑豹”背上,悠哉悠哉往里走。
村中心一個大戶人家的院子內,院中僅剩半間沒有被焚燒倒塌的房框里,小野坐在半截房基上,雙手拄著指揮刀,一邊閉目養神、一邊仔細計算著。幾天來的圍剿、再加上幾場遭遇戰,大大小小十幾場戰斗下來。山東保安第八旅的有生力量,幾乎被消滅的差不多了。可還是沒能抓住旅長周勝芳、和那個讓他耿耿于懷的小那啥、還有那頭兇猛的中國大黑驢。這使他萬分惱火兒,寢食難安。俺二叔和“黑豹”,給他帶來的恥辱與傷害,使他無法忘懷。更讓他不能接受的是,也不知是那個不懂事的戰地記者,還把這件事情,寫成了長篇報道,發表在了日本國內的報紙上。那大幅的照片上,他雙手捂著襠部、疼地齜牙咧嘴的那啥樣兒;再配上攝人魂魄的醒目大標題:中國的長耳神獸,專沖大日本皇軍的那啥踢。又給他那地位顯赫的小野家族,蒙上了一層恥辱的陰影。為此,他更是恨得咬牙切齒。發誓不抓到那個可惡的小那啥、鏟除那頭兇猛的中國大黑驢,決不那啥!
院中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日軍和偽軍們圍在篝火旁,有的低頭打瞌睡、有的在燒烤食物吃。坍塌的院門外,一個外號“瞎子”的近視眼日本小兵,和一個外號“二妮子”青年偽軍在站崗。
俺二叔騎著“黑豹”,一邊注視著村內的動靜,一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就這么一邊偵查、一邊往里走。走著走著,突然發現前面不遠處有火光。便拍了拍“黑豹”的脊梁,讓“黑豹”趴下。自己睜大那雙特別聚光的小眼睛,注耳凝神,沖著有火光的地方,仔細聽、認真看。可什么也沒有看清楚,就又拍了拍“黑豹”的脊梁,讓“黑豹”站起來,繼續往里走。
鬼子和漢奸臨時宿營的那家大門外,漢奸二妮子疲倦地揉著眼睛。日本“瞎子”卻強打著精神,突然瞪大了那雙,本來就看不遠的近視眼。“黑豹”四蹄與地面的撞擊聲,時隱時現地傳了過來。日本“瞎子”雖然眼睛看不遠,耳朵卻管用的很。他側著耳朵仔細聽了聽,便沖著二妮子問:“喂,你的。仔細的、聽聽。這是,什么的、聲音?”可就在二妮子側耳細聽的時候,俺二叔正好讓“黑豹”停了下來。盡管二妮子費勁兒地聽了好大一會兒,卻什么動靜也沒聽到。便打了一個蘭花兒指兒,將手心掩在耳朵后面。扭扭捏捏地拿了一個京劇中,貴妃醉酒側臥的姿勢。又使勁兒聽了一陣子,還是什么動靜也沒聽見。于是,就酸不溜秋地嬉笑著問:“啥動靜也沒有。小太君兒,是第一次站崗,自個兒嚇唬自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