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大師啊，我想問你件事兒。”陳柯找到玄青時，玄青正站在田地里。
“陳姑娘問便是了。”玄青頷首道。
陳柯眼睛滴溜溜轉，一腳踏進泥田，低下身撫摸缺肥的小苗，言辭中外加幾分悲切，“你說這苗長得這般不好，是因為什么呢？”
玄青眉頭皺了皺，看著陳柯。
“哎呀~”陳柯站起來，“我就是想問，是不是這地有什么問題，所以生地苗如此稀疏。”
“陳姑娘是想要讓這里農作物生的茂密些？”玄青問。
陳柯點頭，“嗯，是有這個想法。”
玄青伸手：“和尚帶陳姑娘去個地方吧。”
陳柯被玄青帶到村莊附近一處干涸涂灘地邊緣停下，此處涂灘肉眼所見百余里，土地龜裂，寸草不生，無一足涉踏。
“這里......？”陳柯眉頭緊鎖。
玄青不多說，手上比劃了佛印，輕點在陳柯眉心。
陳柯眼中冒出金色佛光，一直盯著對面岸口，表情變換了好幾回，從最開始的‘不知所云’到‘滿目疼惜’，不過四五盞茶功夫，佛光消散時，陳柯腿下一軟，就要栽倒。
玄青早已料到，將人扶好。
陳柯緩了很久很久。
“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陳柯問。
“和尚不知。”玄青回。
陳柯看見了什么？
她看到了三十年前，這里是一條波濤洶涌地江河，澆灌著兩河沿岸農戶們的心血，可是風調雨順，安居樂業根本滿足不了他們，他們想要更多，更多的錢財，更好，更好的日子。
最終不知聽信了哪位假仙胡謅，竟要祭祀河神，讓它能夠生出更多福澤來，可這世上，這么多條河流，也不是每一條都生的出神來。
他們開始祭祀孩童，童男童女再到幼男幼女，通通被投進這河中，日子一久，河神沒生出來，倒是積攢了尤其多的怨氣，怨氣因這怨水，又不知生了什么怪物，便開始鬧起水患來。
就算如此，也不能壓住這些人地貪念，假仙將這水患全都推在了‘上次祭品太差，要更小更鮮才行。’
明明是如此假的話，這里人卻依舊選擇信這假仙，將一對兒新生龍鳳胎投了進去，那位母親救子心切，一同進了這河。
本是一群小怨靈，終歸翻不出什么巨浪，那位母親溺亡后，成了這群怨靈的主心骨，憤恨，委屈......，讓這位大怨靈帶領著這群小怨靈開啟了一輪接一輪的水患。
活該的無辜的，通通被卷進這浪花中，被蝕骨，被岌血，被挖骨，這一個個不會再被挖出的痕跡，都預示著報應要來了。
這時候云游一位過路僧，見有此難，便要插手。
“想要除此患，付出有二，一位干涸降落在村中，而人世代不可離開，二為村中再不會生出男童。”和尚說的一本正經。
村長聽完，一個不信，只想趕緊除去這河患，雖并未將和尚的話當真，但也回到：“只要能除去這水患，要怎樣都行的呀~~~”
和尚沒管那么多，點頭后微笑著走進此河，而后失蹤了三天，村中都傳言和尚已故......
三天后，這河開始收縮至一點，地平面倒是越來越高；那一夜河流消失不見，有的只有一灘涂與灘涂中埋藏的墨碑，一同消失的還有和尚。
這個和尚并非玄青。
陳柯消化許久，才勉強站直，向灘涂中央處墨碑走去，玄青沒有跟上去。
墨碑正面寫有三字：天罰石！
陳柯轉到后面：此地罪惡過多，降此天罰，一為草木不豐，二為后嗣無子，立石百年，方可再降福澤。
原來這所有一切都是被安排過的，也都是有原因的，陳柯覺得自己成了滄海一粟，微不足道，既然有前人栽樹后人乘涼的道理，那就也有前任作惡后人償還的道理。
“如果是神女，她會怎么做？”陳柯問玄青。
玄青心驚，問題問的太過突兀，而且提及神女，至于陳柯此問究竟是什么意思，玄青讀不懂，他的心里藏有太多不可說，現在好像在被人一點點挖掘。
“嗯？”陳柯見人發呆，復問道。
“她......”玄青回想以前，“信奉因果，所以，不會多問。”
陳柯望著這百里龜裂之地，思索良久后嘆一口長氣。
“回吧。”陳柯幽幽道。
玄青點頭，將人帶回。
陳柯回屋后便呆呆坐著，花椒在一旁陪著，晚點時那小女孩兒又來了，花椒想要給開門，卻被陳柯攔下，“別開門。”
“可......”花椒一看陳柯臉色，也不敢繼續說話，打消了開門的念頭。
那女孩兒在屋外實在沒等到人開門就離開了。
“花椒，我們明天就走。”陳柯說。
花椒與這里人相處最為密切，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也是最先想到她，離開固有不舍，但小姐發話，肯定是要走的，便應了聲‘是’。
“你很不舍嗎？”陳柯問道。
“嗯......”花椒點點頭，“不舍肯定是有的，素來都是窮山惡水出刁民，這里人都很熱情，有什么都是先送到我手里，他們怕小姐你煩，還曾讓我偷偷送給你烤肉呢，只是不知道這老天爺，怎么就看不見這里民生疾苦呢？”
陳柯長嘆一口氣，白天時候自己也是這么想的，可那墨碑就立在那兒，那是不能改變的，丑惡的過去。
“小姐，你不覺得這里的人都很好嗎？”花椒倒了杯茶。
陳柯喝了一口，問：“那你有沒有發現，這里的小孩全是女童？”
花椒猛地拍桌：“是呀，這個村小孩兒全是女的。”
陳柯也被嚇了一跳，示意花椒坐下來，等把白天看到的那些講完時......
“啪~”花椒又是猛拍桌。
陳柯：“......“
花椒站起來，一幅讓人看不明白的表情，黑白變換了好幾次，最后什么都沒說出來，又坐下，直接捧起茶壺喝了大滿貫。
陳柯：“......”
花椒沒再說話，只是手腳有些不聽指揮，已經開始收拾些晚上不再用到的東西，可這收拾環節里，打碎了一個茶杯，兩個酒壺，三個酒杯......
“行了。”陳柯已經看不下去，“你去休息吧，別瞎搗亂了，這樣砸下去不如直接拆房來的快。”
花椒走時，一路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