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小七的話，風司輕輕的嘆了口氣，抬眼看著風墻那邊的喧囂。
既然息壤出世還需要些日子，那這些天還不得她來看著這南海？
剛剛從沉睡當中蘇醒，過于短暫的沉眠反而讓她更加的疲憊，她大多數的道法都還安靜的沉睡在她的軀體當中，現在的她，不過是一副空殼罷了。
饒是如此……
風司凜冽的眼神朝著風墻那邊一掃，似乎充斥在天地間的黑霧都隨之一顫。
她并不因為自己的舉動負責而懊惱。
等著這片天地的法則撤去的差不多了，原本天際的裂痕處，不再是涌進黑色的霧氣，而是不斷地滲出粘稠的黑色液體。
滴滴答答低落在海面上的聲音極為清脆。
…………
突然，顧嶼的意識，一下子又被拉回了他的身軀當中。
他的精血幾乎已經盡數被‘墻壁’吸收了，猛地一回神，他只感到強烈的眩暈感。
沒能徹底暈過去的原因，則是因為劇痛。
他開不了神識內視，查探不了自己現在的情況，但是卻本能的感受到‘破碎’。
他的血管他的經脈他的五臟六腑，都因為先前法則的強行灌注而破碎不堪。
傳承如此殘缺的修真界，根本煉不出任何能治療法則帶來的損傷的丹藥。
在目前的大陸上，這樣的傷就是無解的，他這一副千瘡百孔的身體就是沒救了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疼了，他的意識有了幾分恍惚。
他又看到了那對于他來說熟悉又陌生的畫面。
曾經在修行的過程當中，在同天地溝通產生某種體悟的時候，或者是在最深沉的夢境當中。
他都曾見過這樣的畫面。
那時候隱約的有一道聲音不斷地對他說，這就是他的未來。
他永遠活在眾人的仰望之中，留給同輩人的只有一個望塵莫及的背影。
沒有他體悟不了的法決，沒有他學不會的劍招，沒有他突破不了的境界，沒有他發現不了的珍寶機緣……
他就這樣一路順風順水的修行，最終還踏上了那條金光燦爛的、千萬年未曾開放的仙路。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顧嶼的呼吸一時間急促了很多。
他的情緒帶動著他的軀體劇烈的起伏著，每一次呼吸都將他原本破敗不堪的軀體繼續地撕扯。
真是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那聲音還不放棄想要摧毀他。
真是要將他摧毀地徹底呢。
“你不怨嗎？”
“你不恨嗎？顧嶼，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
顧嶼低聲笑了笑，呢喃道：“人吶，在想要得到什么東西的時候，先問問自己到底配不配。”
“哪有什么天生的好命，命定的人上人。”
“我過往所作的一切，我曾經付出的努力，怎么配讓我成為這樣一個人呢。”
可惜啊，恐怕是不能有機會，親自向林妙道歉，再去努力彌補些什么的。
那聲音沉默了良久，過了一會兒，只聽間‘啪’的一聲，顧嶼的身體直直地砸在了地面上。
不是他凝練息壤的那個地下空間的地面，而是天空之下這個世界真正的堅實土地。
恰巧還砸在云溪身前。
云溪一愣，急忙上前幾步，試探性地喊了一聲：“顧兄？”
沒有收到任何的應答。
云溪將直直地趴在地面地顧嶼翻過身來，這才看到他滿是瘡痍的身體。
他將顧嶼靠在自己懷中，一個瞬間感覺自己的衣衫也被鮮血浸透了。
懷中的人更是軟塌塌的。
顧嶼渾身上下的骨骼都已經支離破碎。
“怎么傷成了這樣。”云溪有些懊惱自己沒有跟隨著他進去。
到了這樣的時候，他也顧不得什么禮儀，直接將顧嶼身邊的儲物法器強行扯開。
修士的儲物法器在認主之后，由蠻力破開，也會對其內的空間造成一定的損毀，雖然不至于將其內的東西全部損毀，但是毀掉一部分是絕對的。
就是看運氣好不好，被毀掉的到底是哪些東西了。
云溪的運氣倒不算太差，隨著叮叮當當一陣聲響，顧嶼儲物法器中的東西盡數傾倒在地面上。
其中幾個白色的瓷瓶吸引了他的注意。
丹藥雖然是靈草的結晶，但是在煉制的過程當中，不可避免地產生些許的雜質，藥性也是比單獨的靈草強上不少。
對于顧嶼這種重傷瀕危的狀態來說，服下丹藥那本就破敗不堪的軀體都有可能因為承受不住藥性而直接的崩潰。
云溪打開瓷瓶，聞了聞其中傳來的藥香。
不出所料，像顧嶼這種在宗門備受寵愛的修士，帶著的丹藥都是極好的。
都是他現在根本承受不住的。
云溪又彎下腰在一片零散的東西里面翻找，倒也找到了些放置在精美盒子中尚未被煉制的草藥。
他簡單的查探了一下草藥的年份藥性之后，勉強挑選了些出來，然后用著最古老最質樸的方法，將草藥的汁水一點點的擠進顧嶼的口中。
擠完汁水的草藥也不能浪費，云溪將它們敷在顧嶼的周身大穴之上，希望能有更多的藥力能夠滲透進這具身體。
現在這情況，真是讓他極為犯難。
帶著顧嶼徒步走出去，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時間，也不知道顧嶼到底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云溪的幾十年生命中，倒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無助的時候。
而且他心中隱約的有些預感，這處的氣息極為的復雜而紊亂，有些變化正在悄然地發生著。
他并不認為這些變化對于他來說會是有利的。
“咳咳。”
就在這時候，懷中的人突然咳嗽了幾聲。
顧嶼勉強地睜開眼，對上了云溪有些憔悴的面龐。
他用力的扯了一抹微笑：“云兄，你還在啊。”
這樣未知的，危機四伏的地方，云溪竟然一直等待在這里。
這是怎樣的品性啊。
顧嶼有好多話想說，可是他沒什么力氣的。
草藥的力量只能勉強給予他些許的活力，對于他的傷卻是沒有任何的作用的。
這是天地間的法則帶給他的傷害。
沒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