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煬一怔。
《青林隨錄》畢竟是袁青林隨手寫的日記,里面也沒有記錄最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至于丁春山和石康的敘述,更多是猜測和推斷,并沒有任何一個當事人向它們講述過當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陳煬有些懵了,問道:“你冤枉袁青林貪你錢財?shù)氖拢銜r時欺負他的事,總不會是假的了吧?”
狼王賀仁氣息越來越微弱,他身上流逝的血液越來越多,看來他恐怕?lián)尾涣颂谩?p> 此時聽到陳煬的問話,他勉力睜開半閉的眼睛,想了想:“當年我確實沖動了。”
“沖動?一個沖動,就能讓你恩將仇報,報復(fù)同鄉(xiāng)?袁青林既然說了家里沒有給你帶錢,你為何始終不相信他?”陳煬很為袁青林感到不值。
賀仁道:“因為沒法相信。”
“為什么?你自己回家去問問不就清楚了?”
賀仁苦笑一聲:“他說,我媽媽托付他,讓他幫忙帶一個木雕給我。是這樣嗎?日記里也這樣說的吧?”
“沒錯,是這樣寫的。”
“但這里就有一個致命的漏洞。”
“什么漏洞?”
“第一,我的父親根本不會木雕。我的父親一直是個手藝笨拙的農(nóng)民,家里的板凳都做得七歪八扭,他怎么可能會突然雕刻出一個精致的木雕,并作為禮物帶給我。
第二,我的母親根本不可能托付他來辦這件事。”
陳煬奇道:“為何?你的母親與袁青林家有仇?哪怕有仇,也有不得不低下頭來求人辦事的時候。”
賀仁緩緩道:“你不懂!因為在那之前半年,我的母親就已經(jīng)去世了。”
“這……”
陳煬突然感覺腦袋有些不夠用,舌頭像被狗吃了一樣啞口無言。
袁青林日記里曾說,出發(fā)前一天晚上,賀仁媽媽拜托他帶一件東西給賀仁。
現(xiàn)在賀仁卻說,在那之前,他的媽媽已經(jīng)去世了半年之久,根本不可能再帶任何東西給他。
那么,問題來了,拜托陳煬帶東西的那位到底是誰?
是人,還是鬼?
袁青林是極有可能不知道賀仁母親已經(jīng)去世的消息的。他常年在外上學,村里哪位去世他不可能全都知曉。
所以,如果他遇到是一個邪物,而不是賀仁母親,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那么,他帶來的那件木雕,就有很大的問題。搞不好,是菁榕書院這一切災(zāi)難的源頭。
“那件木雕如今在哪里?”
“木雕在袁青林那里。”
“袁青林到底是誰殺了的?你知道多少,全都告訴我。”
“真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和吳昕在酒樓等著袁青林,可卻一直沒有等到。我和吳昕等到晚上,眼看著很晚了又下暴雨,所以我們就返回書院。沒想到走到半路的時候,一直聽到有聲音在竹林里叫喚我們的名字,我們走過去看時,便看到一個像樹又像人的怪物朝我們追來。
“那天晚上,我們瘋了一樣地逃,好幾次差點被那怪物抓到,好幾次差點跌到懸崖下。我們好不容易逃回書院后,已經(jīng)接近凌晨。
“第二天大家發(fā)現(xiàn)袁青林出事后,也難怪有人私下里將我們當作嫌疑人了。我們那天的處境真的說不清楚,但確實不是我們干的。”
事情越來越復(fù)雜了。
越接近終點,越撲朔迷離。
“這么多年,你們始終沒有去找袁青林問個明白嗎?”陳煬道。
提到去見袁青林,狼王賀仁的眼里露出一絲恐懼的神色:“他已經(jīng)完全瘋了。你問這些,又有什么意義呢?”
“我正準備去見見他,讓他結(jié)束這一切呢。”
“呵呵,瘋了!袁青林瘋,你比他更瘋,”賀仁道,“他已經(jīng)是個魔化的怪物了。你也是個怪物!”
他垂死的目光,從陳煬身上掃過,看到陳煬的影子時,賀仁目光抽搐了一下。
“小兄弟,我求你做個好事。殺了我吧!”
陳煬沒有應(yīng)答。
賀仁道:“你是不是不忍心?又或者不想臟了你的手?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只有死亡,真正的死亡才能終結(jié)這里詛咒的輪回。否則,這里的一切是停不下來的。”
賀仁盯著陳煬的影子,他垂死的眼光里帶著急切的渴盼,就像沙漠里干渴的旅人盼望喝水一樣。
“求求你!該告訴你的,我都告訴你了。唯有死亡,才能結(jié)束輪回。”
賀仁的傷口里,蚯蚓蠕動著,賀仁痛苦地緊咬著牙關(guān)。
“好吧!”陳煬嘆了口氣。
夜風之刃!
黑色夜力隨心而至,奔涌聚集到掌上。
一道纖細的光亮之線,出現(xiàn)在狼王賀仁的頭上。
賀仁的身體崩解為片片碎影。
這經(jīng)歷了數(shù)百年輪回生死折磨的身體,在這一刻脫離了輪回的桎梏,重新回到時間的洪流中,瞬間腐朽成灰。他身上的蚯蚓蹦跳著落到地上,驚慌失措消失在泥土里。
從那腐朽為泥的尸骸處,一個青年的模糊人影站了起來。
那是賀仁的神魂。
他迷茫的目光左右看了看,然后朝著陳煬一頭撲來,鉆進了陳煬漆黑的影子中。
“奇怪了,為什么從黑舌到賀仁,都喜歡往我的影子里鉆?”陳煬嘀咕道。
難道是因為這個地方的時間和空間都有問題,只有逃進我的影子里,才可以逃脫輪回的命運?
但為什么會這樣呢?
陳煬冥思苦想沒有答案。
這時,陳煬注意到自己的影子里有漣漪波動,似乎黑舌不高興和賀仁吵了起來,在爭奪有限的影子空間。
“安靜!”陳煬命令道。
影子里僵持了一會,方才恢復(fù)平靜,黑舌和賀仁各占據(jù)了一個角落。
在距離蟲王洞窟一公里遠的光罩保護圈里。
丁春山看著外面逐漸西斜的太陽,有些不安說道:“也不知道陳煬兄弟那邊怎么樣了?要不我們跟過去看看吧!”
石康道:“也好。本來我們就是跟過來要一起行動的,現(xiàn)在躲在圈子里有什么意思。”
丁春山看向一旁呆立著的岳承,問道:“岳兄,一起朝前走?”
“走吧!”岳承道。
“光罩可以一起行動?”
“可以啊。”岳承晃了晃手里拿著的黃色符箓。那道符箓被陳煬激發(fā),一直拿在岳承手中。
岳承朝前走了兩步,光罩也跟著朝前挪動了兩步,竟是可以移動的光罩堡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