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凌之羽聽到了,他微微愣了一下,好像不太明白話的意思。
就在他發(fā)愣的當口,晴如雪纖指輕點在他眉心,一股沁涼自眉心涌入,凌之羽霎時清醒過來。
素冰落回蓮花臺,收回絲線,抬手抹了抹唇角,眸光落到凌之羽身上。
此刻的凌之羽正呆呆的望著她,眼神好像陌生人。
“不要以為是我的徒弟我就不舍得殺你。”素冰冷冷的說。
“你殺了我吧,做你的徒弟讓我感到恥辱!”凌之羽沖口而出的話令他自己也呆了呆。
倚夜就站在凌之羽身邊,敏銳的察覺到凌之羽氣息的變化,她將手覆在凌之羽背心處,緩緩注入內(nèi)力。
“深呼吸。”
倚夜的聲音如春風滑過耳邊,鉆入身體,凌之羽僵直的身體在春風的撫慰下慢慢軟化,心也定了下來。
他仍然緊盯著素冰,但眸色已恢復正常。“師父,為什么?長生不老就那么重要?”
“師姐,既然決定帶他們進谷,也該讓他們知道實情。”見素冰不語,晴如雪勸道。
素冰似乎很疲倦,聲音在喉間打轉:“實情?什么是實情?這些年的努力不過是虛夢一場罷了。”
素冰轉身躍下蓮花臺,坐進她最愛的楠木椅中,椅子太過寬大,將她纖細的身軀襯得愈發(fā)渺小,長長的裙擺拖墜在旁邊,似被遺棄的云朵,寂寞無聲。
另一處院落里,暖昔正被丑婆娘洗腦。
“你看不出來嗎,凌公子對那個倚夜不一般,每次提到她,眼神都放光,還抑制不住的笑,咱們再不團結起來,你的羽哥哥就要被倚夜一人霸占了!”
暖昔略帶迷惑的眼神和抿緊的唇讓丹寇來氣:“我只是讓凌之羽陪我看一晚上星星你就嫉妒的要命,人家倚夜時時刻刻跟在凌之羽身邊你倒沒脾氣了是嗎?”
“她沒有時時刻刻……”一想到倚夜曾維護過自己,暖昔就覺心虛,何況,倚夜可不像丹寇那樣跟屁蟲似的纏著羽哥哥。
“你給個痛快話,到底行不行。”丹寇磨牙:“你要是不敢,我自己想辦法。”
……
站在素冰對面,倚夜一陣陣脊背泛寒,她不自覺往凌之羽身邊靠了靠。凌之羽轉過頭,牽住她的手。
素冰目光空洞,雙唇開合,吐出的字如透明的泡泡,飄散在空中。
“師父有一秘籍,從來不給別人看,他管它叫天書。”
“知道師父長生不老時,我和雪兒都很開心,以為師父可以一直陪在我們身邊。”
晴如雪跟著嘆息一聲,依稀記得花海中三人親密的身影。
“師父身邊從來不缺女人,不管他愿不愿意,總會有姑娘主動投懷送抱。”說到這里,素冰瞟了眼凌之羽。
凌之羽和倚夜同時蹙眉,不明白那眼神里的含義。
“剛開始那些年師父過得很愜意,經(jīng)常跟我們姐妹講起當年的事情,即便想起第一俠女,也是美好多于傷懷,直到莫歡的死。”
素冰深吸口氣,轉而面向晴如雪:“是師父親手殺死了莫歡。”
“你說什么?”晴如雪震驚,凌之羽和倚夜卻一頭霧水:莫歡是誰?師祖的情人之一?
良久,素冰繼續(xù)道:“莫歡是滄海的母親。”
“當年莫歡千方百計接近師父,即便拋夫棄子被江湖唾罵也不在乎。她追了師父十年,終于打動了師父。”
素冰仰起頭,仿若回到了過去:“我提醒師父,莫歡目的不純,但師父不信,他說若真的為了天書而來,不可能十年之內(nèi)從未提及,毫無破綻。”
素冰自嘲的笑了笑:“或許就因為我說天書的次數(shù)太多,師父才會懷疑我打天書的主意。”
“師父進谷要找的是不是天書?”凌之羽問,他手心冒汗,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聽怎樣的回答。
“是。”
“也不是。”
“我對天書不感興趣。”素冰與晴如雪對視一眼,“畢竟,先走的那個更輕松。”
有師父一直陪著她們到老到死,該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可是,我沒想到師父竟然一心求死!”
晴如雪從方才的震驚中平靜下來,繼續(xù)素冰的話:“莫歡死后,師父一蹶不振,封了太陽谷,獨自離開,后來我們聽說師父見了許多仇家,任人宰割,只為速死。”
但天書賦予的自愈能力讓他求死不能。
直到那時,她們才知道師父過得很痛苦。
沒有與之一戰(zhàn)的對手,沒有比肩而立的朋友,沒有陪伴終生的愛人。
所有人終將棄他而去,他卻永遠定格在一個恒定的地方,看著他們消逝。
“從那時起,我發(fā)誓要找到天書,練就長生不老之功。”只有這樣才能永遠陪在師父身邊。
“可是,師父不想。”晴如雪嘆氣。“師父說他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長生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