顥穹孤鳴想不到，之前他嘲諷俏如來讓百武會墊腳，現在竟是讓一個黃毛丫頭踩著苗疆出名。

　　‘可惱啊！’顥穹孤鳴惱羞成怒，將火氣撒在俏如來身上，“俏如來，你想開戰，孤王允你！”

　　“苗王且慢！”俏如來解釋道，“俏如來非是要阻擋，而是為建立中苗和平而來。”

　　顥穹孤鳴怒極反笑：“你所謂的和平，就是派人攔路挑釁？”

　　俏如來順著他的視線看向明淵凰，恰好對上明淵凰似笑非笑的眼神，霎時不自在地移開目光。

　　“明姑娘特立獨行，俏如來無權指揮她的行動。我只是提出請求，至于如何讓我與苗王和談，明姑娘自有考量。”

　　顥穹孤鳴冷哼一聲，道：“你倒是推得干干凈凈。既然中原想和談，那我丑話講在前，狼王爪——苗疆絕不相讓！”

　　“這是當然。”俏如來深知狼王爪對于苗疆王室的意義，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搶奪此物。

　　“很好。”顥穹孤鳴滿意道，“孤王就聽一聽你有何高論！”

　　俏如來道：“永夜皇的目的，苗王與我心知肚明。大敵當前，俏如來希望苗王不計前嫌，與中原合作對抗魔世。作為中苗聯軍的誠意，俏如來愿將另一半的九龍天書，雙手奉上。”

　　見他拿出天書殘本，顥穹孤鳴眼中閃過異色，道：“想以手上的半本廢書，作為交換苗疆出兵的條件，助你化解天擎峽之危，真是好盤算！上次出兵的結果，孤王仍記得，但是中原至今未給苗疆一個說法。”

　　“苗王真的認為，這是廢書？”俏如來捏緊天書殘本，大有一言不合就毀掉之勢，“永夜皇索要九龍天書，是副本還是正本的差異，關系到能否挑起戰端。如果苗王堅持這是廢書，那……毀之何妨？”

　　“住手！”顥穹孤鳴已有猜測，面對俏如來的脅迫，再難佯裝無動于衷。他知道，一旦錯失這個交易的機會，就不得不與魔世在此時開戰，為了苗疆霸業與先祖遺骸。

　　聽到這聲住手，俏如來便知自己賭對了。他賭永夜皇會利用這個漏洞，讓中苗沖突無法被化解；他賭顥穹孤鳴了悟后不敢賭。

　　只要他動作夠快，在雙方會面之前攔下苗王，屆時無論永夜皇怎樣變通，中苗聯軍已成定局。

　　俏如來猜中了永夜皇的心思，但他并不知曉明淵凰就是永夜皇。他做了最正確的判斷，然而左右大局的因素，并非他的決策。

　　‘我已收齊這本九龍天書的內容，現在只需操控俏如來，毀去這半本九龍天書，中苗聯軍之事再無轉圜，必定當場兵戎相見。不損一兵一卒的關鍵，就在眼前。’

　　明淵凰眼神一變，魔力匯聚雙瞳，欲使俏如來“失手”毀壞九龍天書。

　　緊要關頭——

　　“靈界之戰，中原與苗疆同樣損失慘重，要奪回天擎峽談何容易。天擎峽是通往萬里邊城的要地，現由魔軍主力把守，暗中進行秘密活動。一旦魔軍完成戰略布置，遭受威脅的不只是中原，還有苗疆。”

　　俏如來的話讓明淵凰心念一動：

　　‘我只知道化魔池是一個誘餌，并不清楚更詳細的排布。根據軍議上所透出的訊息，無仔很有可能是要在天擎峽內設下陣術，傳送三途蠱的毒氣以埋葬中苗聯軍。還珠樓……神蠱溫皇。’

　　想通了目前首要，明淵凰眉宇舒展，決定靜觀事態發展。

　　“嗯……”顥穹孤鳴被俏如來的話說動，陷入權衡當中。

　　千雪孤鳴幫襯道：“王兄，俏如來講得不錯，魔世才是苗疆最大的敵人。”

　　顥穹孤鳴回應道：“你這么支持他，與中原聯軍之事就由你負責，女暴君從旁協助。”

　　聞言，俏如來交出天書殘本：“多謝苗王高義，讓中苗兩界和平，重現一絲曙光。”

　　“哼。”顥穹孤鳴沒有反駁，接過天書殘本之后，轉身回到苗軍陣列，“繼續前行！”

　　女暴君的臉隱隱作痛，她心里恨極了明淵凰，遂攛掇道：“王上，我們就這樣放過那名少女嗎？她可是冒犯了王上的威嚴啊！”

　　顥穹孤鳴冷冷道：“你想報仇，孤王不攔你。”

　　“這……”女暴君心中無奈，她要是打得過明淵凰，還求顥穹孤鳴做什么？

　　顥穹孤鳴憋著一肚子火，忍不住劈頭蓋臉地呵斥：“沒膽量，就閉嘴！浪費更多的時間，只會叫別人看笑話！”

　　女暴君啞口無言，只得將一股恨意與狠勁埋在心底。

　　苗疆人馬走后，俏如來對明淵凰道：“九龍天書之事總算告一段落，俏如來須再次感謝明姑娘鼎力相助。”

　　心系神天的明淵凰亟欲脫身，不耐煩道：“各取所需而已。事情既已告一段落，那我先走了。”

　　不待言，明淵凰化光而去。俏如來本想邀請她一同前往梅香塢，如今只好作罷。

　　他心想：‘明姑娘走得這般匆忙，莫非月公子有下落了？’

　　事實上，明淵凰換了一個身份，又追趕苗疆人馬去了。

　　…………

　　魔世外圍，一道漆黑身影端坐假寐。苗疆人馬再度止步，無一不是屏息凝神，如臨大敵。

　　‘詭譎的氣場……’千雪孤鳴握緊笑藏刀，‘他一定就是永夜皇了。’

　　同為初見，女暴君卻是熟悉。那一身尚未染血的戰甲，曾是黑夜中最凄艷的謎題，更是死里逃生者揮之不去的夢魘。

　　‘嗯？’千雪孤鳴注意到女暴君的異樣，‘這個女人怎會抖得這么厲害？難道……’

　　“爾——”神天雙目未睜，抬手指向蒼狼，“名字。”

　　“我？”蒼狼看了看顥穹孤鳴，得到首肯后如實相告，“我叫蒼越孤鳴。”

　　“天運不差。”神天翻手化出狼王爪，精準地扔給蒼越孤鳴，“爾等可以走了。”

　　眾人皆是不可置信，尤其是隱于座后的明淵凰。精心布局被神天親手推翻，此時的她就跟那日被當眾責罵一樣，想不通為什么。

　　多疑的顥穹孤鳴問道：“你不要九龍天書？”

　　神天不予回應。

　　見狀，明淵凰變聲道：“交給神蠱溫皇也是同樣。苗王，你是否愿意信任溫皇，將伏羲深淵的位置托付呢？”

　　千雪孤鳴暗道不妙，急忙維護神蠱溫皇：“王兄，別聽他挑撥，溫仔絕不會背叛苗疆！”

　　明淵凰勾唇道：“所以，你會將九龍天書交給他，對吧？你已經失去一個兄弟，但你還剩兩個兄弟，千雪孤鳴。”

　　“千雪，這里沒你講話的份！”顥穹孤鳴取出九龍天書，“永夜皇，你的離間之計確實比俏如來的高明。孤王無法完全信任溫皇，但你想借苗疆之手殺除他，也不是這般輕易！”

　　說罷，顥穹孤鳴飽提內力，擲出被真元包裹的九龍天書。只要對方出手接下，兩股氣勁碰撞的沖擊力，就會毀滅脆弱的書冊。

　　明淵凰暗罵狡猾，正要釋放魔力旋流，忽感一股細微波動。九龍天書飛行中途，遭遇無形扭曲之力，竟是剎那挾威折返。

　　“虛空滅！”顥穹孤鳴本能反應，急運皇世經天寶典，一手接住九龍天書，一手排出所納氣勁。

　　明淵凰趁機嗆聲：“但也不是多么困難，不是嗎？”

　　“靈界之戰，孤王敗得不冤。”顥穹孤鳴強作鎮定，藏起血流如注的手，“我會將天書交給溫皇，但他是否會轉交給你，就看他如何選擇了。”

　　“本皇比俏如來高明之處，在于吾始終了解一名帝王的選擇。”

　　顥穹孤鳴攥緊九龍天書，對眾人道：“回苗疆。”

　　就在苗疆人馬掉頭之際，一直旁若無人的神天睜開雙眼：“九龍換氣，五甲一期。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再會了，蒼越孤鳴。”

　　蒼越孤鳴應聲回頭，對上神天凝視他的雙眼。他無法形容那種眼神，但他記住了那雙金色的眼睛。

　　“一個人族小子，有什么好看的？”明淵凰陰沉著臉走出，“本凰花容月貌，還不夠欣賞嗎？還道別？你都沒跟我講過‘再會’！”

　　神天瞥了那張與元邪皇相像的面孔一眼，淡淡道：“苗疆王族當代無人，讓一資質平庸之輩獨占龍運。不過，也算可造之材，至少做一塊磨刀石足夠了。”

　　明淵凰一聽，神情由怒轉喜：“所以，你關注他，是因為我？”

　　神天不置可否：“蹭一蹭這些人中之龍的運氣，于爾有所裨益。”

　　明淵凰愉悅道：“別講得好像我天生衰命一樣。”

　　“做吾的女兒，是爾最大的不幸。”

　　“做你的女兒不幸，那我不做不就好了？”明淵凰笑嘻嘻擠向神天，“帝天，剛才我表現得如何？是不是很霸氣？”

　　神天起身讓位，背對明淵凰道：“尚可。”

　　明淵凰手撐王座，幽怨地看著神天：“只有表揚，沒有獎勵？”

　　“獎勵要等到爾蛻變之日。”

　　“對外人，王骨隨手就送；對親人，獎勵卻要延期。”明淵凰不依不饒地伸手，“你自居父尊，送我禮物還要選日子嗎？”

　　“要禮物的時候，承認吾是爾的父尊了？”神天走向明淵凰，輕輕推回她的手，“那……送爾兩份生日禮物，滿意了嗎？”

　　“兩份！”明淵凰興奮得兩眼放光，“如果趕上重要時節，說不定能多收一份。帝天——”

　　“伏羲深淵開啟之前，若爾完成蛻變，吾就告訴爾一樁秘密。”

　　明淵凰好奇道：“什么樣的秘密？”

　　神天沒有作答，摸了摸她的頭，走進鬼祭貪魔殿。

　　…………

　　還珠樓內，神蠱溫皇偕同鳳蝶回歸。經過一番清理，大殿煥然一新，隆重氣派顯露無遺。

　　神蠱溫皇悠哉搖扇，慰問在洗舊中唯一出力的侍女：“一個人打掃，很勞累吧？”

　　鳳蝶拄著掃帚道：“人都死光光了，你又這么懶惰，我只好辛苦一點。”

　　神蠱溫皇奉承道：“還珠樓得以恢復運作，鳳蝶大人功不可沒。”

　　“知道就好！”

　　主仆兩人日常拌嘴，這是他們調劑枯燥生活的一種方式。如今處境艱難，唯有苦中作樂才能掩飾內心的憂愁。

　　鳳蝶深知，自他們被迫踏出神蠱峰的那一刻，她與神蠱溫皇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天下沒有永遠不敗的神話，睿智如神蠱溫皇豈會不知。他期待的就是敗的那一天，而他已經遇上可以打敗他的那個人。

　　鳳蝶不愿意看到神蠱溫皇的最后，但是她必須陪伴神蠱溫皇到最后。

　　神蠱溫皇似有所覺，又問鳳蝶：“對了，三個月后，是你的生日吧？”

　　“你還記得住啊……”鳳蝶神色復雜地背過身，“三個月說長不長，為什么突然問起？”

　　神蠱溫皇回答道：“考慮讓你提前放假。”

　　鳳蝶一愣，轉頭質疑神蠱溫皇：“自己悠閑還不夠，還要叫我一起偷懶？”

　　“這不是看你打掃辛苦。”神蠱溫皇話鋒一轉，“我聽說，劍無極在不悔峰接受訓練，你不想去見嗎？”

　　鳳蝶沉默良久，道：“我跟他已經結束了。”

　　“是嗎？”神蠱溫皇搖動羽扇，不再談論這個話題，“我要出去一趟，不用等我。”

　　‘主人竟然又要出門！’鳳蝶驚異地目送他離開，對他如此勤勞感到意外。

　　三途蠱爆發之后，還珠樓幾近覆滅，但是仍有直屬殺手幸存，散布各處的情報網也在。憑借還珠樓與冥界微妙的關系，一個人吃兩碗飯也不是沒可能。

　　這個事件最大的影響，大概是神蠱溫皇少了跑腿的人，更多時候需要用飄渺劍法翻桌。

　　還珠樓外，欲往鬼祭貪魔殿的神蠱溫皇恰好碰見苗疆之人。

　　‘不是千雪。’神蠱溫皇頓時警覺，“不知苗王有何吩咐？”

　　苗王信使道：“王上有令，請樓主移駕，共商大事。”

　　“嗯……”神蠱溫皇沉思片刻道，“千雪人呢？為何不是他前來知會？”

　　“千雪王爺觸怒王上，被囚禁在大牢之中。”

　　話甫落，神蠱溫皇雙目一凜，冷冽殺氣一閃即逝。苗王信使脖頸一涼，性命已在鬼門關前過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