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還君三途 一笑頂峰
還珠樓外,一條金色身影挾怒降臨。邪流魔火席卷,山崩地裂之后,又見黑云壓城欲摧。
殺聲震天,萬頭攢動,西劍流四部率領靈忍,將飄渺峰團團包圍,一只蒼蠅也不許飛過。
還珠樓殺手甫現面,便被炎魔幻十郎爆體,尸骨無存。
“該死的溫皇,你以為躲在還珠樓內,本座就拿你沒辦法嗎?”炎魔幻十郎一掌擊破結界,“玩弄詭計的螻蟻,今日本流主就踏平還珠樓,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比吾計算的還快一步。”神蠱溫皇看向戰栗的手,分不清是恐懼還是興奮,“留下百里瀟湘,果真是最正確的判斷。此回演不了空城計了,那就……”
“風滿樓,卷黃沙,舞劍春秋,名震天下。”神蠱溫皇搖身變裝,披上任飄渺的外袍,“雨飄渺,倦紅塵,還君明珠,秋水浮萍。”
還珠樓殺手潰不成軍,炎魔幻十郎如入無人之境。鳳蝶聞訊趕出,恰好遇見酆都月帶領一眾殺手退守大殿。
“西劍流怎會突然攻來?”鳳蝶不可置信地說,“還珠樓不是有情報網?為什么沒及時匯報?”
酆都月回答道:“情報網被滲透了,是百里瀟湘的人。”
“這個叛徒,竟然勾結西劍流攻打還珠樓!”女殺手幻幽冰劍詢問任飄渺,“樓主,現在該怎樣辦?”
‘連這一步都料到了,不愧是拜月信仰的神。’任飄渺掃了一眼眾殺手,已然想通血月孤紅的算計,以及決定命運的選擇。
“附庸仰賴主心骨,不是人情天理嗎?”明月長泠輕搖金箋玉骨扇,欣賞著一手設計的劇本,“享受被絞殺的窒息,親手將信任與希望……送下地獄。”
‘吾這一生中,第一次被人逼到絕路。這種刺激畢生難求,不枉吾放棄,期待了十年的游戲。’
‘男人是最禁不起挑釁的生物。死在游戲中固然幸福,但你真能甘心失敗嗎?是因無敵而求敵,非因不敗而求敗。’
“哈。”任飄渺有條不紊地發號施令,“酆都月,你率眾自密道突圍,吾來拖住炎魔幻十郎。鳳蝶,你留下。”
“主人?”鳳蝶面露驚訝,卻無質疑命令,“是。”
殿內只余兩人,任飄渺問鳳蝶:“疑問嗎?”
鳳蝶堅定地說:“就算主人要我去死,我也不會遲疑。”
任飄渺眸光微動,意味深長地說:“傻鳳蝶,真正的危險從來不在明面。”
“哈?”
“吾是叫他們去送死啊。”
…………
“不可說,那你一開始就別說。”血月孤紅氣憤地別過臉,“我討厭心眼多的男人,神神秘秘繞來繞去,一點也不真誠。”
缺舟一帆渡疑惑道:“咦?我不是缺心眼嗎?”
血月孤紅怒拍石桌:“你再抬杠,我就絕交!”
缺舟一帆渡不再言語,靜靜注視著她,眼神深邃得完全看不透。雖然他微笑時像禿驢讓人惱,但是此刻血月孤紅寧愿他笑。
“你的眼神讓我不舒服。”血月孤紅移開視線,感知到本能的抗拒,“這不是禿驢該有的眼神。”
缺舟一帆渡閉上眼睛:“抱歉,冒犯到你了。”
“我只是不喜歡這種感覺。”血月孤紅按著心口說道,“好像墜入深淵,永遠也無法落地,失控到讓人沉溺。”
缺舟一帆渡倏然睜眼,抬眸凝視血月孤紅。血月孤紅做出兇惡的表情,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缺舟一帆渡啞然失笑,忽然間笑容一僵,舉頭望向電閃雷鳴的夜空:“要下雨了,下次再請你品嘗缺舟的茶藝吧。”
“如果還是難喝,我會毫不留情地澆花。”血月孤紅瞥向那棵紫藤樹,“反正是禿驢種的樹,習慣了佛法的熏陶。”
缺舟一帆渡微笑頷首:“我會期待。”
意識交流結束,缺舟一帆渡放下天人笛,提起茶壺為紫藤樹澆水。
無水汪洋只有茶,茶的本質仍是水。一種人,一種法;一種茶,一種法。不被接受的茶,終究只是一杯苦水。
“真是警覺,但你阻止不了。”缺舟一帆渡自言自語,神情被紫藤樹影遮蔽,“天意,天是故意。這場相遇,早已注定。”
脫離意識世界,明月長泠依然感受到莫名的悸動。她不知道這是什么心情,但她知道始作俑者是誰。感謝這名始作俑者,她開始有劍者的感覺了。
“看你還有利用的價值,我就再觀察一陣好了。”明月長泠躺到床上,枕著雙手含笑入睡,‘不過,如果以這種心情揮劍,發出的劍氣一定會變形吧……’
一覺醒來,體內再度充滿能量。靈界確實是休養的好地方,但她必須離開,親自驗收成果。
還珠樓位處中苗邊界,雖然地屬苗疆,卻是一處獨立的山頭。而今,這方勢力之雄一夕覆滅,步上苗疆巫教的后塵,淪為慘絕人寰的葬骨峰。
紫色毒霧籠罩范圍,三里之內寸草不留。遍地陰森的枯骨,是還珠樓的殺手,是西劍流的忍者,作陣同沉人間三途。
望著這片恢弘獄景,百里瀟湘快意至極:“我百里瀟湘得不到的東西,你神蠱溫皇也別想得到。嗯?”
“呃……”瀕死的酆都月痛苦掙扎,本能抵抗著劇毒的侵蝕,“樓……樓主……”
“你還叫他樓主?”百里瀟湘覺得可笑,對昔日的對手說道,“他明知有陷阱,卻讓你們用尸體鋪路。你算聰明,知道用一劍隨風墊背,闖過尊上布下的殺陣;幻幽冰劍那群愚蠢的殺手,回頭就只有死路一條。”
三途蠱爆發之時,百里瀟湘奉命在崖上見證,清楚地目睹這場慘烈之戰。西劍流兵馬慌不擇路,八成化作毒下亡魂,可想而知還珠樓的死傷。
若非炎魔幻十郎殺心火燎,一個人沖進還珠樓,只怕還要多出四部的尸體,直接宣告中原勝利。
“這幅地獄繪圖,真是令人不忍卒睹。”血月孤紅負手而來,以神力治療酆都月,“想必這次的失敗,足夠他回味至死。”
百里瀟湘稟報道:“尊上,神蠱溫皇還未出來。”
“他既選擇游戲,早晚都會出來。”血月孤紅攝起酆都月,洗腦后甩給百里瀟湘,“拿好飄渺劍法。他會是你的同伴,幽冥的一員。”
百里瀟湘困惑道:“幽冥?那不是死……啊,屬下愚鈍。”
“吾講過,不會埋沒你們的才能。”血月孤紅開啟空間之門,帶著百里瀟湘回到神宮,“神宮到底不是死客的歸宿,你們需要安身立命的所在。既是信仰的組織,那便以圣所為中心,向外擴張,建立基地收容教眾。”
“一座地下城!”
“不是一座,是兩座。”血月孤紅點亮月石,對絮懷殤降下神諭,“一座生,一座死;一座陰,一座陽。陰陽化太極,生死成輪回。引渡輪回的使者,就是死客的眉角。”
血月孤紅催動神力,綁住這座地下神宮。萬變不離有無生滅,而神力的本質正是毀滅與再生。理論上,只要能量充足,她能做到任何事情。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力量。以神力形成結界,牽引神宮在地下移動,需要消耗龐大的能量。傀儡的內力不足,縱有轉化的核心,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就在血月孤紅力竭之際,兇獸因鎮壓之力減弱而蘇醒。霎時間,一股浩瀚無邊的內息涌入,險些撐爆明月長泠的肉身。
“忘記了,這不是原身。”兇獸停止輸送力量,在血霧中繼續沉睡,“新的變數……是否轉機……”
‘雖然不知發生了什么,至少沒丟月神的格調。’血月孤紅對狂熱的信徒們講道,“月照幽冥,鬼隱雙都。從今以后,冥界便是爾等的歸處。一起創造理想的世界吧!”
…………
血月孤紅來到天允山下,仰望風云碑上佇立的人影,以及“宣戰天下”四個大字。
“好個宣戰天下,好個黑白郎君。”神蠱溫皇搖扇到來,大敵當前面不改色,“月神大人,你不動心嗎?”
“吾很像斗雞嗎?”血月孤紅冷語相譏,“山雞倒有資質,不妨比試。”
“以禽喻人,真是趣味的挖苦。”神蠱溫皇審時度勢,展現出非凡的涵養,“可惜勝負分明,這盤棋已無樂趣。也許,是時候退隱了。”
“口頭退隱,動一張嘴,信你不如信鬼。”血月孤紅睨著神蠱溫皇說道,“失去還珠樓,你還能投靠苗疆,再開中苗新局。替你與赤羽周旋之人,不會棄你不顧,即便你出賣過藏鏡人。”
“唉,溫皇一向以誠待人。”神蠱溫皇不禁感嘆,一轉眼覷見俏如來、雪山銀燕,“一步走錯,滿盤皆輸。沒有百里瀟湘,還有酆都月。每一個人都有弱點,每一顆心都有缺陷。聽說佛門有一神通,能夠刺探他人內心,名為‘他心通’。”
“你在暗示什么?”
神蠱溫皇不答反問:“俏如來,你聽過觀音滅佛的故事嗎?”
“這……”曾是佛門弟子的俏如來婉言回答,“民間故事,不曾耳聞。”
“故事是人杜撰,胡編亂造,只會不堪入眼。”神蠱溫皇對上血月孤紅的血眸,“但若故事中的形象,現實中真有其人,再荒誕都不會貽笑大方。因為那不只是故事,還是變造的歷史。”
“變造的歷史……”俏如來若有所思,詢問神蠱溫皇,“請問溫皇前輩,那是怎樣的故事?”
神蠱溫皇對俏如來講道:“一個諸佛滅度的末法時代,觀音尊者持蓮衛道,誅妖僧,斬邪佛,以殺正法,最后在血海中墮魔的故事。這個故事盛行于數十年前,情節對你而言太過褻瀆,但是現實總是比故事離奇。”
“是故事成就了人,或是人成就了故事?”神蠱溫皇轉向血月孤紅,“不如我們當面一問故事中的主角,傳說中的‘滅佛觀音’——缽曇摩羅。”
聞言,俏如來與雪山銀燕訝然轉頭,目光齊齊落在血月孤紅臉上。
血月孤紅淡然道:“故事受限于人的認知,而現實永遠會出現超越認知的造物,例如三途蠱。比起探究虛構的故事,吾相信他們更想了解,你天下第一劍的身份以及大敗西劍流的事實。犧牲勢力與養女,重創東瀛忍犬,誰不稱贊一聲大義。”
神蠱溫皇雙目一凜:“這一切,又是拜誰所賜呢?”
“你是任飄渺?”雪山銀燕反應過來,憤怒地指責神蠱溫皇,“你害劍無極喪神失智,竟連自己人也不放過!”
俏如來驚愕道:“銀燕,發生何事了?”
雪山銀燕講道:“之前,我因為擔心劍無極而返回神蠱峰,卻看到溫皇將劍無極打下山崖。我不及救援,反遭溫皇攻擊,也掉落神蠱峰之下。后來因為溫皇已死,再加上父親發生事情,所以我才并未向你提起此事。”
俏如來一時難以接受,不知所措。
“要釋放三途蠱,必傷其宿主。”血月孤紅打量神蠱溫皇,“你身上沒炎魔的氣勁,可見出手果斷。既然選擇愉悅,那便不該生氣,除非你很在乎。如果劍無極被禁術控制,傷了心愛的蝴蝶就該被你逼瘋,那你也應該剁下自己傷人的手。做不到,證明你不如劍無極。”
“嗯?”神蠱溫皇迸發出凌厲的劍意,逼得俏如來與雪山銀燕退避,“毀人修行的假佛,想魔考吾的人心嗎?”
“無心無魔,何懼心魔。”血月孤紅指著任飄渺說道,“任飄渺,你心焦了。”
沖突一觸即發,兩個小輩暗自心驚。任飄渺手持無雙,冷冷看著血月孤紅。黑白郎君感應到他的殺氣,誤以為是挑戰的信號。
“來吧來吧來吧!”黑白郎君發出一道勁濤回應,“黑白郎君將以你的失敗作為快樂啦!”
“無論你來此的目的是示弱、挑撥還是測試,吾只有一個回答。”血月孤紅擺手拍開這道掌氣,“血月孤紅,要你的命!”
“哈哈哈……刺激啦!”黑白郎君化光縱下天允山,兩名絕世高手值得他挪步、結識然后戰斗。
血月孤紅一甩披風,化月飛離天允山。她不想看見這只黑白斗雞,那會讓她想起悲痛的過往。
‘網中人,吾的愛蛛,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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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虛非真
小劇場: ??:從今天起,我是掌管仙山的神—— 缺舟:(微笑喝茶) 邪皇:(揭掉問號) ??:(搶回戴好) 溫皇:好友,你比吾還愉悅。 赤羽:重來一次,毫不留情。 冰劍:所以,這次沒我的戲份了? 溫皇:放你下戲去見想見的人,不好嗎? 鳳蝶:連還珠樓都沒了……主人,你以后要躺去哪里? 溫皇:只能回神蠱峰退隱了。 赤羽:呵呵呵……男人是最禁不起挑釁的生物,溫皇能放棄愉悅嗎? 溫皇:唉呀,知吾者赤羽大人也。 百里:上回我被玩得這么慘,此回我讓樓主驚異了嗎? 都月:樓主是完美無缺……抱歉,雖然沒有入魔,但我被洗腦了。尊上才是完美無缺的。 邪皇:哼,吾就看你如何還我披風。 兇獸:你絕對想不到。還有禿驢,你也想不到。 缺舟:我會期待。 ??:已經習慣禿驢的稱呼了嗎? 缺舟:辯之無用,坦然接受。某種程度上,這也算是一種特別。 邪皇:哼!你灰飛煙滅的模樣,也會很特別。 缺舟:死亡不是終點。 小無:仙山再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