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譽望著“萬法皆避”四個大字,竟出了神,時間仿佛在一剎那間靜止。
一股紅色的靈氣從幡中蔓延而出,如蛛絲一樣順著木桿爬上了吳譽的手臂,然后擴散至全身。
這是招魂幡和自己交流的方式。
破碎的記憶洶涌如潮,涌上吳譽的腦海。
人、鬼、妖、神……
弒殺、背叛、酷刑、囚牢……
吳譽的視線一片模糊,只能在朦朦朧朧之中看到無數混亂而血腥的場景。人鬼交雜,妖神亂舞,廟堂崩摧,煉火四溢。
就像是親眼目睹了一場屠殺。
哀嚎聲、呵斥聲、狂笑聲在吳譽的耳畔糾纏,清晰卻又悠遠,好像來自另一個時空。
此時,一個莊嚴肅穆的人聲打破了這些恐怖的聲音,宛如一聲驚雷炸響,宣告萬物肅靜。
“幡懸圣號萬法希微諸神退避,
急急如,太上天尊律令!”
話音剛落,吳譽耳旁的嘈雜聲頓時消失,眼前混沌的景象也一起變得無影無蹤。
只剩那咒令之詞在嘴邊縈繞。
“幡懸圣號萬法希微諸神退避。”
吳譽喃喃自語,唇齒不自覺地開合。
突然,蛇精那尖銳的叫聲將吳譽拉回了現實。
“呃啊——“
“死叛官,你究竟在念些什么東西?”
吳譽睜開眼睛,盯著面前神情痛苦的蛇精,宛若隔世。但是實際上,他身處的地方僅僅過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
他發現自己手中的招魂幡此時正靈光大盛,赤色的幡旗在空中狂舞,無風而動,借月而行。
“想必這就是招魂幡的法咒了,看我將這蛇精打得魂飛魄散!”
吳譽暗暗想著,指向對面的蛇精,說道:
“受死吧妖精,看你以后還能不能再為禍人間!”
只見蛇精的面容在人蛇之間來回切換,猙獰萬分,凌亂的衣衫被吸向招魂幡的方向,黑氣也被壓制到只剩薄薄一層。
“你們這些死神仙,根本不懂,什么都不懂!”
蛇精痛苦地叫喊著,身體慢慢向招魂幡移動。
“休要狡辯,看我的!”
“急急如,太上天尊律令!”
吳譽橫眉抬手,說完了咒語的最后一部分。
咒語說畢,招魂幡中間的空白處浮現出了一個方鼎的圖案,幽幽發著深紅色的光芒,像黑洞一般深不見底。
雖然法術看起來有模有樣,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吳譽很是失望。
他和蛇精被同時吸進了方鼎里面,仿佛落入了另一個平行空間之中。
四周的環境不再是剛才康牛村的小丘,而是一片荒涼的平原,一望不到盡頭。只有五座大山遠遠佇立在天邊,看起來十分突兀。
天空是一成不變的暗黃色,不明不暗。微風劃過身旁,隱隱約約傳來凄涼的哀嘆聲和哭聲,卻不知聲音的源頭在哪里。
說這是地獄,一點也不為過。
吳譽站在一片荒涼的沙地之上,環顧四周,不明所以。
在他面前百步的地方,正直直站著那蛇精,雙拳緊握,死死盯著自己。
啊,這難道不是必殺技嗎?
吳譽頓時手足無措,不知接下來該怎么辦,就連手上能當槍使的招魂幡也不見了。
“你的法陣也不過如此。現在,該我了……”
蛇精微微低著頭,雙眼寒光隱隱,散亂的長發在風中飄舞,一步步向吳譽走去。
吳譽見狀,倒吸一口冷氣,想要先撤一步拉開距離,卻發現無論如何也飛不起來,剛才那種輕飄飄的感覺變得無影無蹤。
看著在原地轉圈、瘋狂蹬著腿、揮舞雙臂、宛如村頭二傻子的吳譽,蛇精的腳步也慢了下來。
“又在耍什么把戲?”
蛇精仔細打量著吳譽的動作,卻沒有從中發現一點點規律和美感。
“算了,跟你拼了,這次我可不會手下留情,看我蛇骨陣!”
蛇精張開雙臂,滿臉狠厲之色,一對細眉飛上云鬢。
吳譽看到這是蛇骨陣的施法動作,心中一下子涼了半截。
完了,我連飛都不會飛了,這下可死定了。看來我吳判官要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隨后,吳譽緩緩閉上了眼睛,側著臉不敢看眼前的景象。
呼呼——
呼呼——
……
半晌過去了,除了四面八方吹來的風,吳譽什么都沒有感受到。
不痛不癢,只是身子冰涼涼。
他小心翼翼地睜開了一只眼睛,想看看蛇精在搞些什么幺蛾子。
而眼前之景,讓吳譽直接懵在了原地。
“怎么,跟村頭那二傻子一樣?”
吳譽看著眼前搖頭晃腦,手舞足蹈,瘋瘋癲癲的蛇精,一時不知發生了什么。
“可惡啊,可惡!死叛官,你把我的法力弄到哪里去了?”
蛇精望著周圍平靜的一切,怒上心頭,原地跺著腳,不知道為何怎么施法都沒有任何效果。
“喂,你的法力使不出來管我什么事啊?”
吳譽抱著胳膊,樂呵呵地開始看戲。
莫不是本判官讓她法力盡失,妖力散盡?哈哈哈,不愧是我。
吳譽知道蛇精沒了法力,一下子放松了下來,嘴里也禁不住哼起了小調。
“人生路,美夢似路長。路里風霜,風霜撲面干……”
蛇精在掙扎了最后一刻鐘后,終于放棄了施法,垂頭站在黃沙之上,默默無語。
“怎么了,小妖精,快點動起來啊,剛才跳的不錯,你吳爺爺還想繼續看呢。”
吳譽說著,一手掐著腰,一手伸進了口袋,發現隨身攜帶的瓜子吃完了后,便悻悻抽了出來。
算求,既然瓜子吃完了,那就直接用武力把她收服吧。雖然我吳譽一般不打女人,但打妖怪我還是下得去手的!
“瓜皮落盡之日,吳爺歸來之時!”
“呵呀!”
吳譽擼起袖子,大喝一聲向蛇精奔去,身后飛起一溜黃塵。
而蛇精依舊低頭站在原地,沒有動彈,一副落寞的樣子。
就在吳譽飛奔至蛇精身前,準備下手之時,一聲抽泣打亂了他的節奏。
“嚶……”
“嚶嚶嚶……”
只見蛇精沒有理會吳譽,自顧自蹲了下來,頭埋在衣袖之間,竟哭了起來。
我擦,苦肉計?
吳譽見狀,直接懵住,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