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福十年五月,僅僅在遼軍北撤月余,晉朝開始籌劃北伐。太子聽說要北伐非常激動,拉上承訊和弘章求見皇帝。要求皇帝北伐之時,帶上他們三人。他們三人騎射和刀兵學了這么多年,總要實地鍛煉一下。但是太子的請求被皇帝委婉的拒絕了。為什么呢?因為皇帝自己也不準備去北伐。
此時的皇帝一邊是信心十足準備北伐,另一邊已經倒在溫柔鄉里了。帶兵打仗風餐露宿總是很辛苦的,怎么能比得上躺在皇宮左擁右抱來得舒服。現在他已經開始厭倦對他的事業無比支持的馮皇后,何況選秀又送來一大堆美女,現在皇帝更愿意與年輕美貌的趙貴人和聶貴人在一起。
江山和美人要兼得,怎么辦呢?于是皇帝做了一個令他后悔一生的決定,而且這個后悔來得非常快,即,將兵權交給了他姑父杜重威,也就是杜弘章的父親,讓姑父全權指揮北伐大軍。甚至將京師宿衛禁軍的指揮權也悉數交給了這個姑父,這就是連保衛京師的部隊都悉數調出去了。
我們三個青年還在一起談論國事,杜弘章煞是得意,向太子和承訊表達,有朝一日父親北伐勝利歸來,要父親請求皇帝把延琪公主許配給他。此時呢,承訊只能羨慕、嫉妒、恨。
可笑的是兩戰功臣杜重威在小敗之后,迅速東撤至青州,然后整日飲酒不問軍事,暗中向遼國請降,希望做下一個“兒皇帝”,堅決不許將領們支援其他各部。東邊是杜重威的數十萬大軍,西邊是劉知遠的北都留守,然后晉國東都就像某國國足的大門一樣敞開了胸懷。哦不,大晉還有兩個拼死作戰的守門員。
慕容彥召,晉國節度使,奉命鎮守趙州與遼軍作戰。慕容彥召部晉軍與遼軍苦戰月余,部隊死傷慘重。眾將勸其撤退,慕容彥召說道:“不能撤,我們當死守趙州以報陛下。杜重威退守青州,見死不救,分明是與遼國暗中勾結。趙州和霸州是東都唯一的屏障。東都已空,趙州一破,遼國騎兵數日即可到達東都,大晉就亡了啊。”
慕容彥召有三個兒子、五個女兒。慕容雪,慕容彥召的四女兒,年紀輕輕就已經隨父親上戰場了。她與眾將一起勸道:“父親大人,眾將說得對,現在我部傷亡慘重,杜重威肯定是不會出兵相救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乘著遼軍還沒有圍城當主動撤退,要不往東都撤退也行啊。”
慕容彥召一想也對,趙州不是軍事要塞,現在將士已經死傷過半,遼軍又源源不斷,不如退守東都。于是商議,如何有序撤退。正商議著,突然有小校來報,“慕容大人,南門告急,杜重威部將張彥澤陣前倒戈,正從背后攻打趙州。”慕容彥召連忙命人去看管北門防止遼軍進攻,自己則帶僅有的親兵慌忙往南門而去。剛到南門,張彥澤已率兵攻破南門,慕容彥召等人邊戰邊退。
天福十年十二月,香蘭引著一名女子來見承訊。待香蘭退下之后,承訊噗嗤一笑,這分明就是個雄壯的男人嗎。
來人道:“卑職拜見公子。”
承訊道:“你是何人?”
來人道:“卑職丁力,太師兩年前,即派我等數人居于皇城附近保護公子,前日我等接到飛鴿傳書,要我等速速護送公子回北都。于是買通守衛混了進來。”
承訊道:“事情何以如此緊急?”
丁力道:“聽聞晉軍大敗,遼軍已往東都而來。”正說著,香蘭進來,道:“公子,太子隨從來急召公子。”
承訊對丁力說:“我先去見太子,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太子叫來承訊和弘章,此時三人都是長成的弱冠少年。只見太子頭上戴著束發嵌夜明珠紫金冠,身穿淡黃色四爪龍袍,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絳,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鍛排穗褂,登著紫緞黃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鼻如懸膽,睛若秋波。俊俏的外表中,透露了掩蓋不去的貴氣與威儀。
承訊穿一身寶藍色的棉衣,文雅的書卷之氣中帶著幾分武生的氣息,外套一個黑袍,高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劍一般的眉毛斜斜飛入鬢角落下,俊美的臉上帶著幾分狂野。
再看弘章束發銀冠,白皙的臉上透著紅潤,沉穩中帶著狂傲,深沉的雙眼好似兩條無底深淵給人一種壓力,讓人捉摸不透。
太子道:“承訊、弘章,大事不好了,我聽父皇身邊的太監說前方戰事不利,有人進諫要殺你們二人。”
承訊和弘章大驚,太子沉思良久說:“遼軍已經兵臨城下,你二人速從南門逃走。”太子是性情中人,在這個生死關頭,他仍然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友情。
太子迅速換了便服,帶著幾名親信,將承訊和弘章送至東都南門。三人抱頭痛哭。
太子問:“你二人如何打算。”
弘章跪地淚流滿面,“殿下恩情弘章永記于心,此去必不負殿下,我當去鄴城,勸得我父出兵以救東都。”
承訊說:“我去太原,當和弘章一樣勸得我父出兵以救東都。”
弘章轉而又說:“太子,姑奶奶也一定想你了,跟我一起去鄴城先避避風頭吧。”
太子道:“不必了,我當與父皇共赴國難。”
寒風凜冽,再次相擁,珍重道別,然后三個青年,各奔東西。從此三人,天各一方,數年后再次相見已是物是人非。
承訊騎馬往前走,沿黃河西行,但見后面數人飛馬疾馳,“莫非是追兵?”他心中一慌立即快馬加鞭,奔有數十里,只聽后面來人急吼,“公子,公子,我是丁力。”承訊回身一看是丁力,心神方定,停下馬來。丁力引余下五人拜見承訊。
承訊問:“我們如何回北都?”
丁力道:“先去洛陽,再往西繞過兵亂,沿黃河北上即可到達太師的地盤。”
承訊在丁力等人的保護下一路西去。在路上聽聞丁力所知道的軍情后,承訊不斷沉思,兩次勝利的大晉,怎么就敗的如此之慘呢?皇帝的姑父竟然背叛了大晉,出賣了皇帝。
遼軍兩次撤走,晉遼互有勝負,全賴全軍將士的奮死拼殺。幾乎所有人,當然包括我們的三個熱血青年都被勝利沖昏了頭腦,揮師北伐收復幽云十六州的呼聲在朝堂之上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其實當第三次遼軍南征的時候,晉朝只要按照成功的經驗,固守幾個大城,然后沿著黃河布防,三十萬晉軍,這么多軍隊怕是能把南唐、蜀國、楚國一并全滅了,放遼軍進來,他們都得掂量掂量進來以后,一旦后路被斷了,還能不能退的回去,遼國皇帝再次打過來的時候他難道心不虛?
況且晉軍也算是兩次大戰皆勝,軍心士氣正盛,又是軍民一心,反觀遼軍呢,這如典故上說的一而勝再而衰三而竭。總之晉軍人數比遼軍多,在自家地盤上打仗,還有民間自發武裝支持,實在沒有輸的理由,但是卻輸的一敗涂地。因為皇帝交權交的徹底,主帥投降投的徹底,一場窩囊仗葬送了晉朝。
那時候晉朝皇帝石重貴同樣充滿了漢武大帝般的豪情壯志,選擇了迎敵而上,但是他忘記了晉國的國力與昔日的漢朝相距甚遠。不僅如此,他身邊可有完全可以信賴的人?景延廣先是“我有十萬口橫磨劍”等著遼國人,后來卻又貪生怕死畏縮不前,劉知遠先是擊敗遼國西路軍,然后卻又固守北都,這些太祖的親信重臣何曾真正服過他這個以皇侄身份登基的新皇帝。這些都沒有引起皇帝足夠的警惕,將全部的賭注壓在了一個同樣心存異志的姑父身上。可嘆我們以晉太祖石敬瑭為不齒,可笑天下還有多少傾盡全力繼續想做“兒皇帝”的人。
或許這個有骨氣的晉朝皇帝石重貴應該等,畢竟他還年輕,忍辱負重繼續對遼稱孫稱臣,熬死這些心存異志的老臣們,等到他的太子、承訊和弘章這些熱血少年長成,讓他們扛起北伐的大旗。即便這些熱血少年不能像衛青、霍去病一樣直搗龍城,也能像趙括般英勇殺敵至死方休。
然而一切都已成為過去,在承訊離開東都四天后,遼軍尚未抵達東都,降將張彥澤已將皇帝及太子俘虜,強行把石重貴一家遷到開封府派兵把守,獻于遼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