茲霧都,朝雀府宅后堂,百雀堂里難得來了幾位客人,主人家的高坐主位,脖子卻被兩把刀架著,持刀者是兩個徹頭徹尾的黑衣人——黑盔黑甲黑裙黑靴,便是原先臉部的地方,也成了一團沒有五官的黑霧,不難看出二人并非實體,只是靈質。
堂下所站的是位少年,魁梨商會的小少主沈酥元,面容雖含幾分稚嫩,卻也有幾分英氣;梳一髻高馬尾,扎得幾許雜亂,留得幾縷散發;著一身絲綢衣裳,亦是一襲墨色。此刻眉頭緊皺,對那堂上黑影厲聲喝道:“回來!”
那兩黑影聞言皆回頭一望,雖是沒有五官,卻一副面面相覷,持刀的手未敢松懈絲毫。倒是被威脅者先打破了僵局,輕笑道:“省省吧,我這的殺心不滅,他們便不敢放開,若我沒了壓制,死的就該是你了”,又好似沒看到自己脖頸處的利刃般,換了個前傾的坐姿,悠哉道:“說說吧,人族的小家伙,尋老夫何事?”此番動作卻是不經意間將脖子往刀刃上送了幾分,已是抵了上去。
見狀,堂下的沈酥元深吸了口氣,好一會兒顫動的心才得以稍稍平穩了些,然后,說出了此行目的——開商路。
“只是借東家的地方開個幾間商鋪,讓外界來的商隊能有個做買賣的地兒就行了。”沈酥元如此解釋。
他口中的東家名為虛佘,朝雀一脈的家主,亦是羽殺的封臣,茲霧的城主。正是此刻堂上主位被威脅的老者。
對此要求,虛佘只是慵懶道:“黎螢蠻族,不精此道久矣。”沉寂片刻后看了眼沈酥元,卻又道:“算了,此事允了。我有一子居于城北,你去隨他商量吧。”
聞言沈酥元留下一句“多謝。”后便告別離去,至此那兩位黑影才收刀入鞘,隨之而去,逐漸化作徹底的漆黑后融入到沈酥元的影子當中,而他們腰間的刀卻留了下來,變形為兩把短刀后自己掛在了那小少主的腰上。
再說墨煜那邊,蒼螭走后便自己在那食館里開了包間,擺個幾碟小吃,自己一人處理著墨狼那邊發過來的文書,內容雜得很,多是些瑣事報告,用不上的情報,以及不知從哪搞來的傳聞。
“來碗粥,賬記他身上。”門突然開了,說話者年紀與墨煜相仿,是位少年,開門的方式說不上禮貌,進門后也是隨意地便坐在了墨煜對面。
墨煜抬頭一瞥,見對方指著自己,道:“你還真不客氣啊。”
青濯對墨煜的評價不置可否,隨手一挑,就將桌上的一碟糖豆,連同盤子一塊送到了自己面前。就這么著,嘴里嚼著糖豆,手也沒閑著,從墨煜那邊的紙堆里翻了翻,掏出一份掃了掃,說道:“看什么呢?最近也沒啥新鮮事吧。”
墨煜放下手中的報告道:“無事,無事,是沒什么事,不過應該也沒安分到這種地步吧,怎么得了閑到我這里來了,小息韻山那邊你不照看著?”
聞言青濯將身子往椅子上一攤,道:“那差事啊,近來麟耀要回山中療傷,就扔給他了,順道的事。”
墨煜道:“你倒心大,我可提醒一下,蒼玄如今可都到了黎螢,指不定要惹出些意外。”
青濯湊上前道:“蒼也到了?”
墨煜道:“到了,老子親眼見的。”
青濯道:“確定不是假的?”
墨煜一愣,這話倒反過來提醒他了,以那陰天子的性子,先前所見蒼螭倒也未必不是他假裝的。
見墨煜未應答,青濯道:“呵,算了,不管真假,總歸是有些讓人不安。”說罷,起身離去,開門時,自己先前點的粥正好送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來就同那飲酒般,嚼也不嚼便送進了腹中,喝時還不忘指著墨煜,與那送粥的說道:“這粥他請。”
墨煜道:“這就回去了?”
青濯道:“回去什么呀,好不容易出來的,我去逛逛,散散心。”
墨煜無奈搖了搖頭,也探出門去,朝后廳喊道:“叔,賬我這結了啊。”說罷,掏出一貫錢遞到了那送粥小廝的手里,處理完后也朝著青濯走的方向跟了上去。
……
畫面一轉,成人形態的蒼螭后退幾許定住身軀,神色微凜,四散的神識搜查著四周,周遭皆是荒野,明顯已出了茲霧都的范圍。
陡然間虛空微微顫動,在神識中擾起幾縷波紋,蒼螭隨之而起,一記倒掛飛踢砸向天穹,所擊之處一人影顯現,抬腳與蒼螭對踢。
二者相碰的時間極短,分離的瞬息,早已備好的幾十發術法咒印從雙方手中同時發動,相撞,然后炸開……煙塵中傳來幾許玩世不恭的聲音:
“嗯——詭羅相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其他四相忙著打麻將又不叫我,誒嘿,您猜怎么著,哈哈!您老居然還活著誒!陪小子我耍耍吧。”
剛有了昭寒下落的蒼螭還沒來得及去找找,就被人纏上了,來人是六相中的獄修——晴宣。
蒼螭輕罵了一聲,趁著炸開的煙塵,幾道分身出竅欲混淆對方神識,而本體疾速退去,雖是撤離,卻未敢將視線從晴宣方向移開。
“別跑啊。”轉眼間晴宣已破開煙塵,一手化作鐮形,直追蒼螭而來,幾乎就要貼上來了。蒼螭伸手去擋,一記護盾自掌中展開。
鐮盾相擊的那一刻,一股撕裂感自蒼螭體內傳出,盾破,而蒼螭也被沖擊力震了出去,轉眼又恢復了幼童的模樣。
媽的,就知道這副身體靠不住。
蒼螭在心里罵了一句,才堪堪起身。晴宣倒沒趁這機會追擊,只是緩緩靠近,隨著二人距離越來越近,蒼螭忽然朝他啐了一口血,被晴宣側身躲過。
“惡不惡心啊你。”晴宣嫌棄道,突然臉色一變,注意到蒼螭手背的上一根根極細的暗紅色的血線自血管中向外延伸,另一頭則連著他剛剛吐出的東西——一顆白色妖丹。就在他愣神的一剎那,蒼螭左手一提,轉瞬間那些細小血線便向晴宣的身體纏去。
巫命.血鏈祭
白色的妖丹化作齏粉,飄散中恍若與虛空摩擦,撕裂了空間,晴宣似乎罵了聲什么,幾發風刃甩出,還未擊中血線,整個空間便已被裂縫所吞噬。
與之相應的,血祭所召之神明降臨。晴宣被當作血鏈之祭的祭品,送往到了那位的巢穴之中。